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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2申舊章飭學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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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房門響起敲門聲,隨即門外又有丫鬟喊道:“夫人,老爺該起了。”

隨後屋裡窸窸窣窣聲音響起,過了一會兒,才聽到裡麵一個夫人說道:“知道了。”

此時,魏廣德正睡得香甜,忽然被旁邊玉人推搖,笑聲在他耳邊說道:“老爺,該起了,今兒是冬至,大朝會。”

魏廣德漸漸睜開惺鬆睡眼,往窗外一看,還是漆黑一片。

不過旋即,“大朝會”三個字浮現在他腦海裡,猛然坐起,說道:“叫她們進來,為我更衣,你再睡會兒吧,時辰還早。”

隨著魏廣德在屋裡丫鬟服侍下穿戴洗漱出門,天空依舊灰蒙蒙的,不見一絲亮光。

已經多久沒有這樣了。

雖然兩宮太後對萬曆小皇帝要求嚴格,張居正也安排了繁重的課業,但畢竟是心頭肉。

所以在入冬天涼後,除了已經被免去的常朝,每月初一、十五的朝會也免掉了十五的大朝會,隻是每月初一在皇極門舉行禦門聽政。

不過,大明還有三個特彆重要的大朝會不能免,那就是冬至、正旦和萬壽節。

這三個大朝會,原則上不辦公事,就是向皇帝朝賀用的。

這樣的環境,讓魏廣德已經習慣了“晚起”,隻去內閣“點卯”的人多少有些不習慣。

等魏廣德吃了點早餐,喝了碗肉湯出門上轎,大轎就在微微扇動中被抬往了皇城。

一路上,不斷有車駕、轎子彙入大街,前後燈籠照著,如同一條火龍蜿蜒向著皇城流去。

魏廣德的大轎前後燈籠上有魏府標識,所以接近皇城大門時,許多車轎都已經靠在路邊,但魏廣德的大轎依舊在路中央往前走。

等到了皇城門外,落轎,魏廣德這才從轎子裡出來,手上還抱著個小手爐。

“次輔大人。”

“魏閣老。”

魏廣德甫一露麵,周圍不斷有官員行禮。

魏廣德也是含笑回禮,隻不過手裡抱著手爐,看上去多少有些不倫不類。

還好,天依舊沒亮,昏暗中倒是不怎麼引人注意。

魏廣德去了前麵,在午門外直接就進了“朝房”等候。

“子維先到了。”

進門,魏廣德就看到張四維已經在裡麵,於是打個招呼,又朝另外幾人也是招呼一聲,這才坐在中間的位置休息。

等時辰到了,魏廣德當先帶著文武官員進入午門,過金水橋南按照品級站好隊伍,等待鳴鞭,按次序過橋,直到皇極門丹陛之前,此時文官在左,武官在右,兩隊繼續穿過左右掖門繼續往前,再次映入眼簾的就是黃極殿了。

此時皇極殿外廣場前後樂師開始奏樂,絲竹聲中,魏廣德等朝臣已經走到丹陛之前,站在禦道兩旁,等待皇帝到來。

此時鐘鼓聲消失,隻餘淨鞭之聲響起,隨著皇帝禦駕出現,直接抬到白玉丹陛,小皇帝朱翊鈞下來,站在黃羅傘下看了眼恭候的群臣,這才轉身拾階而上,緩慢走進了皇極殿。

三大殿,平時是不舉行儀式的,也隻有三大朝會時才會在這裡進行。

以往朔望朝會,大多都是在皇極門進行。

因為是三大朝會,在京官員幾乎都到了,包括常不入朝的勳貴,也都穿戴整齊出現在隊伍裡。

皇帝入座後,在鴻臚寺官員合唱“入班”聲中,魏廣德再次帶著文武官員、勳貴緩步走上玉台,進入皇極殿。

四品以上官員才有機會入殿,五、六品官員就已經站滿玉台,剩下的隻能退到玉台下。

這就是大朝會,在京所有文武官員都要參加的重大禮儀,可謂萬眾矚目。

之後,魏廣德都帶班按照流程在做,直到儀式結束,群臣恭送中,魏廣德抬頭看了眼一瘸一拐離開的小皇帝背影,心中陷入思索。

後世都說萬曆皇帝幾十年不上朝,看到剛才皇帝升座和下朝,魏廣德腦海裡若有所思。

萬曆皇帝的腿疾,在京城官場不算秘密,不過以前年幼,少年人走路都不顯得穩重,比較活潑,倒是看不出來什麼。

但是隨著選後的完成,朱翊鈞也開始逐漸學習穩重。

但是,今日落入魏廣德眼中的,除了皇帝略顯稚嫩威嚴表現為,走路時的難受也被看的一清二楚。

或許,他想要努力表現出君王該有的氣勢和威嚴,但是在一瘸一拐中卻大大減分。

萬曆皇帝為什麼長期不上朝,隻在宮裡接見官員,看似和嘉靖皇帝一樣,但嘉靖皇帝那是為了在西苑修仙,而萬曆皇帝不是,他依舊居住在宮裡。

退出皇極殿,在皇極門左掖門裡,魏廣德回頭看了眼寬敞的廣場,終於還是決定回去寫一份奏疏,簡化朝會流程。

或許,萬曆皇帝不願意上朝,也和他的腿疾有關係吧。

魏廣德並不知道後世萬曆皇帝為什麼“怠政”,躲在宮裡不出來見人,但從他果斷處置“三大征”這樣重要事件時的舉措看,並非不知輕重之人。

何況,從正德朝開始,常朝其實已經變得可有可無,魏廣德也很習慣現在這樣,除了大朝會,其他朝會一概取消的生活。

退出皇極門,百官都要出宮回各自衙門上值,魏廣德則直接去了內閣。

此時,張居正已經在閣中辦差,他依舊是一身孝服。

魏廣德沒有去和張居正商議,而是直接回值房,叫蘆布研磨,他則是構思這篇奏疏該怎麼寫,該怎麼讓皇帝上朝變得更簡單。

明代上朝時間,“昧爽”時,即天剛剛破曉之時,而為了不遲到,官員們就得天不亮就出門,聚在午門外等候。

魏廣德雖然很想把時間延後,可想想還是算了。

寫上去,怕是引得朝中清流非議。

不過,直接把皇帝禦駕抬到禦座旁卻是非寫不可的,讓皇帝減少下轎後上座所走的路途。

畢竟一瘸一拐的走路,確實有損天家威嚴。

那怕這樣的上朝變動,隻針對萬曆一朝。

很快,魏廣德一篇奏疏寫好,萬曆皇帝上朝不管是“禦門聽政”還是進殿,禦駕直接抬到皇極門上或者黃極殿裡。

這樣,皇帝不用在朝臣的眼光中走到禦座上。

隻不過,以前《大明會典》中不曾有這樣的變動,需要內閣會同九卿商議修改。

魏廣德寫好奏疏,仔細又看了一遍,看筆墨稍乾,這才起身,拿著新鮮出爐的奏疏去了首輔值房。

“叔大兄,今日陛下上朝,雖努力展示天子威嚴,可終歸身有頑疾,所以我才有此奏。”

首輔值房裡,張居正已經看完魏廣德的奏疏,正在沉吟不語。

魏廣德隻好主動開口,打開屋裡沉默的氣氛。

“善貸說的有道理,是我等之前疏忽了。”

良久,張居正終於開口說道。

“禦駕直抵龍座下,倒也不算違製,也可以避免陛下在朝臣眼中。”

張居正點點頭,說道。

“那叔大兄是否和我聯名上奏此事?”

魏廣德鄭重開口問道。

來這裡,就是想著讓張居正和他聯名,這樣以後朝中也不會有人拿這個說事兒。

至於在宮裡,都知道張居正不參加大朝會等各種禮儀活動,自然也知道這奏疏其實就是他魏廣德所寫。

嗯,真正關心皇帝的,還是他這個魏師傅。

“好。”

張居正也沒有多想,這點小伎倆其實沒什麼用,張居正不在乎。

直接提筆,在魏廣德署名旁簽下自己的名字,又笑道:“這份奏疏就直接送司禮監吧,也不用走通政使司繞一圈了。”

這個時候,兩個人都沒有提到內閣還有一位閣臣的存在。

“對了,巴克爾去天津乘船回南洋,兵部都安排妥當沒有?”

張居正放下筆,開口問道。

“已經安排好了,之前就調了南海水師戰船到天津,後年再由南海水師戰船護送他到我大明參加皇帝大婚。”

魏廣德笑道。

前些日子,在魏廣德接引下,蘇祿國國王巴克爾在初一朔望朝會上看到了萬曆皇帝,小皇帝對這個來自南洋的國王也是很感興趣,問了他許多話。

之後,小皇帝以蘇祿國為大明即出兵又出力的功勞,賞賜了巴克爾王服、玉帶,又賜銀寶萬兩,綢緞百匹等物。

總的來說,這些賞賜是內閣商議後定下來的,真要算賬其實大明不虧。

畢竟調集數千兵馬跨海去呂宋作戰,所需花費可想而知。

而巴克爾除帶回少許大明的銀元,大部分銀子都在京師采購了大明的各種商品。

難得來一次,雖然兩年後還要來,可手裡有皇帝的恩典,正好借此機會大肆采購大明上等商品,這是打算帶回南洋大發一筆。

魏廣德對此也無所謂,隻是照會禮部勉力支持。

說來好笑,大明京城裡勳貴重臣們趨之若鶩的皮草,居然都被巴克爾采購了不少。

須知,那蘇祿國可是在熱帶,哪有穿皮草的機會。

對此,魏廣德倒是樂意看到。

那些皮草,他也是有股份的,幾乎都是翻倍賺。

“對了,戶部昨日送進來的奏本你看了嗎?”

就在魏廣德打算告辭回值房辦公的時候,張居正忽然又問道。

“叔大說的是年賬?”

魏廣德笑問道。

“是啊,沒想到辛勞一年,大明戶部財政還是虧空。”

張居正長歎一聲道。

“嗬嗬,其實未必。”

魏廣德不以為意笑笑說道,在張居正不解的目光中繼續說道:“昨日我看了戶部今年的賬本,其中一項顯然不對。

他們算出今年朝廷財政虧空大約三十三萬兩,可手裡還攥著為皇帝大婚準備的四十萬兩銀子。

皇帝大婚已然推遲到後年,那筆銀子哪算什麼支出。

依我看來,今年朝廷財政實際上結餘了七萬兩才對。

七萬兩銀子啊,說起來不多,卻是這幾十年來,朝廷第一次有銀子結餘,當時喜事才對。”

“嗬嗬”

張居正聞言,一下子笑起來,隨即手撫胡須道:“善貸和我想到一塊去了,回頭我就和張學顏說說,這奏疏得改。”

張居正很重視財政收支,一直追究逆轉自正德後期出現的財政虧空現象。

隻不過前幾年,朝廷有些積重難返,加之各地災情不斷,極大地限製了他壓縮支出所取得的成效。

今年朝廷打了兩場打仗,其實也多有前兩年預先撥付儲備糧草的原因,又壓後了將士們的獎賞,才讓戶部賬麵上好看一些,但依舊出現三十多萬兩銀子的虧空。

賬那是那套賬,隻不過調整了記賬的時間,就把朝廷入不敷出的虧空賬調成略有盈餘,也算是不容易。

對大明財政的看法不謀而合,自然讓屋裡氣氛更好,兩人關係更加緊密。

終於,張居正伸手從袖中摸出一個奏本,遞到魏廣德麵前。

“善貸,這是我這些日子所思所想,公不妨看看,提提意見。”

魏廣德隻是稍微一愣,隨即伸手接過,打開,“請申舊章飭學政以振興人才疏”幾個大字就映入眼簾。

不用看內容,魏廣德就猜出其中之意。

隻是讓魏廣德沒有想到的是,張居正的反擊來的如此之快,回到內閣不足兩月,他就打算開始對當初曾經肆意謗毀他的人出手。

實際上,張居正“奪情”之事不止朝野,士林非議也是極大,皆認為以內閣之首帶頭破壞禮製實在不該,因此不管是官方還是民間,許多人都說了難聽的話。

對於民間輿論,老百姓是不懂的,都在士林之中。

士林的輿論,就能代表天下百姓,就是民間輿論。

張居正要整飭學政,自然就是把目標放在這些士林裡,對其中一些人進行打擊報複。

當然,或許魏廣德多慮了,張居正未必會如此。

但是此時魏廣德看在眼裡,多少有這樣的猜測。

舊製,何為舊製?

明太祖朱元璋對讀書人關心政治一事是深有抵觸的,因此在其《臥碑文》中明確規定若是有關軍國大事,百姓包括“百工技藝之人”也允許上書國家,但隻有未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不允許議論政事。

未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是誰?

其實就是包括秀才在內的讀書人,功名僅指舉人以上士人。

可以說,朱元璋這條規定,就堵死了就大部分士人議論國政的路子。

這就是舊製。

但到了萬曆朝,太祖這一說法早已被扔進了垃圾桶。

讀書人可以開心的暢談國事,原因無他,因為讀書人們對朝政時局非議,也經常發表一些激進的議論。

顯然,張居正因為之前的“考成法”和這次的“奪情”,在民間聲望一落千丈,非議不斷,所以他要鎮壓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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