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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5清丈之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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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魏廣德說出讓俞大猷把在緬甸東籲城的繳獲上交國庫以後,張居正眼中似乎閃過一道釋然。

不過不管是不是早有預謀,明軍在緬甸的繳獲,是不可能被幾個軍頭私吞的,多少都要交回來。

不說隨軍充當監軍之責的禦史,軍中還不知道有多少錦衣衛布置的密探,在一刻不停的盯著幾個手握重兵的將領。

早晚都要交,而且也不可能一點湯湯水水都不留。

所以,魏廣德說出這話才這麼乾脆。

估摸著,俞大猷那裡應該早就把繳獲瓜分好了。

“緬甸國小民貧,就算抄了緬王的家,又能有多少繳獲。”

不過王國光還是補了一句,話音落下馬上就被張四維截住說道:“總是個進項,能彌補下朝廷財政的虧空也是好的。

再說,用緬甸土地作為將士們的犒賞,就能省下不少賞銀,戶部的壓力也沒那麼大。

等緬甸徹底平定下來,那裡的礦藏也可以發賣不少銀錢。

據我所知,緬甸的寶石礦可是挺有名,宮庭都要定期前往采購,這又是一個進項。

所以就算暫時借支常盈庫的銀子,來年很快就能彌補回來。”

“那也不過是一次性的收入,朝廷以後還要在緬甸駐軍,得多少兵馬,朝廷的銀子還不是得往裡麵投。”

王國光依舊不滿的嘟囔一句。

這就是這時期大明官員不願意繼續向外擴張的原因之一,因為在他們看來四周的土地雖然廣大,但是都是貧瘠之地,收不上來多少賦稅。

說不定,連駐軍的軍費都承擔不起,最後還要朝廷撥銀倒貼。

就比如遼東,雖然已經開發,可大明朝廷時不時還要發錢糧補貼,就十幾年前那次,朝廷還貼了好幾年的錢糧,賑濟遼東因災受困的百姓。

不過這些在文官眼中不值一提的地方,在魏廣德看來其實就是朝廷不善經營導致的結果。

要是真在緬甸收不回成本,英國佬吃多了才把那地方占下來,還花費百年時間穩固對那裡的統治。

歸根結底,還是大明財政製度的問題,該收的稅收不上來。

當然,不收這些稅,對魏廣德似乎也有諸多好處。

最起碼,他現在就不算逃稅。

“緬甸,內閣自會考慮持續經營的問題,就不勞戶部費心。

就算需要倒貼,也先從雲南補上,若還不夠,則由西南幾省補上。

據我所知,西南豬省因路途遙遠,賦稅每年送往南京耗損頗大。

就近補貼緬甸,也能省下不少民力。”

魏廣德馬上就說道,算是堵住王國光的嘴巴。

“善貸,王大人也是為國勞心,你就少說兩句吧。”

張居正這時候有開口說道,不過隨即臉色變得嚴肅起來,說道:“如今國用艱難,朝廷確實需要找到解決之法。

本來今年各省上交朝廷的賦稅總算是足額,之前清繳的欠賦也成績顯著。

前些日子王大人還和我說,今年戶部應該會有一些盈餘,這可是這十餘年來的第一次。

可是現在大家也知道了,因為河工的原因,今年的盈餘怕是不可能了,朝廷還是虧空。

所以我就想啊,清丈田畝增加朝廷賦稅收入,同時也通過清丈完成地方上一條鞭法的推行,是否借此就在福建試行下去。”

張居正的話,立即引得張四維、王國光兩人點頭認同,魏廣德愣了愣,旋即明白張居正讓王國光來戶部鬨著一出,原來是奔著福建清丈田地來的。

想想也是,張居正準備這個事兒已經過去幾個月了,福建官場變化頗大,從布政使到按察使都換成了他的人,確實可以推進下去了。

清丈田地,說白了,事情應該是按察使司和巡按禦史協助督辦,不過也需要巡撫和布政使的支持。

今天內閣發生的事兒,之後肯定是要傳出去的,所以魏廣德這個時候是絕對不能馬上點頭的。

於是,他開口說道:“首輔大人,清丈田地之事影響太大,是不是在謹慎些,再考慮考慮,或者召集一次廷議,讓更多人參與其中討論。”

魏廣德這會兒稱呼都變了,極其嚴肅的說話。

不過張居正似乎早有預料,馬上笑道:“善貸,朝廷財政的難題你是知道的,若不能想辦法增加朝廷賦稅,就很難支撐下去。

你若有其他辦法增加朝廷財政收入,清丈之事自然可以壓下來。”

聽到讓他想辦法增加朝廷財政收入,魏廣德心裡當然有想法,隻是更加不方便說。

遲疑片刻,魏廣德才繼續說道:“可是,清丈田畝茲事體大,是不是在朝中商議一番再上奏。”

“奏疏遞上去,支持的和反對的,都會上奏,到時候通過奏疏也就知道同僚們是個什麼態度了。

召開廷議,大臣們各抒己見,未必能說的明白,不如直接上奏,各人撰寫奏疏,或許更能把意見表達清楚。

到時根據奏疏,也能看清楚朝堂上支持和反對到底那邊多。

其實,就算反對的人多,也不影響行使此策,最主要還是能夠找到解決辦法。

若是反對有道理,還能提出解決辦法,自然就是可行的,吾也會放棄此策,改為支持。”

張居正話說的很好,提出反對清丈田畝的理由,還得找到幫朝廷增收的法子,在這個年代,在已經畫好的圈子裡,是絕對找不到辦法的。

除非敢於打破朱元璋定下來的規矩,也就是所謂祖製。

不過,真要如此容易,魏廣德也早就提出加征商稅的法子了。

實際上,魏廣德一直考慮的增加牙稅,通過牙行在商品流通過程中收稅的想法,到現在魏廣德還沒打算說出來。

無他,一旦說出來,萬一被張居正看中,說不得曆史就變了。

張居正改革的重點其實就是考成法和清丈田地,並以此成果推行了一條鞭法,這就是張居正改革的重點。

這些政策的推出,最顯著的就是改善了明廷的財政收入狀況。

每年的賦稅能按時完成並上交,又清理了以前的積欠。

特彆是考成法的推出,直接讓過去地方上各種理由拖欠賦稅的陋習一掃而空。

沒辦法,完成賦稅才能保住官帽子。

地方上的官員當然明白錢重要還是官帽子重要的,所以以前和士紳大戶聯手私分賦稅的情況,幾乎已經在地方上杜絕。

也就是大明衛所製下麵的軍屯製荒廢,否則大明財政實際上在這個時候應該有根本性改善才是。

因為軍屯荒廢,為了養天下百萬大軍,朝廷隻能撥銀子補貼軍費,再有其他方麵的耗費,所以財政才依舊艱難。

“洪武二十六年,全國有田畝849萬頃,到弘治年間就僅剩42281萬頃。

天下額田已減強半,而湖廣、河南、廣東失額尤多,非撥給於王府,則欺隱於猾民,廣東無籓府,非欺隱即委棄於寇賊矣。

雖洪武朝八百萬頃數字爭議頗大,言稱湖廣地區的地方官把許多湖田、退灘地、荒蕪以及不能種植穀物的山地都統計在田土數字之中,這才導致洪武年間湖廣田地數據的大大膨脹。

但之後田畝之數不斷減少,就太奇怪了,這麼多年,按說各地開墾荒地,就算達不到八百萬頃之數,也不該隻剩下三百多萬頃才對,隻能說田畝之數早已失真。

若是再不清丈田地,怕是下麵那些人膽大包天,我堂堂大明或是連三百萬頃地都沒有了。”

張居正正色開口說道。

魏廣德當然知道其中差距的原由,和後世人想的不同,畢竟田地不可能憑空消失,怎麼會明初還有八百萬頃田畝,怎麼到弘治、嘉靖朝就隻剩下四百萬的數字。

其實,這個倒不是地方官府直接把數字減下去了,而是按照明朝的製度,進行了折田。

什麼意思呢,那就是大明把天下田地分成三六九等,本意是為了均平地產。

畢竟,田畝有豐貧之分,總不能指望讓下等田地和上等田地一樣的產出。

若是均按畝征稅,那下等田地一年的產出怕是連賦稅都交不夠。

於是明朝就規定,根據田地的等級按照不同麵積計算。

比如地,一般是分為四級,每畝征稅2升,那一等正地的麵積就是三十步為一畝,二等正地則是四十步,三等正地五十步,最下等正地六十步一畝。

也就是說,四等地的麵積實際上是一等地麵積的一倍。

而田也是如此,上田190步,下下田則是300步,每年繳穀米5升。

所以,明朝地方官員把上等田地改變為下等田地,直接就會讓地方上登記的田地數量大減。

經曆幾朝下來,田地還是那麼多,但是朝廷登記造冊的田畝反而大減,甚至不到最初的一半麵積。

地依舊是那塊地,可田地等級不同,所以登記的田畝數量卻在變化。

說白了,朱元璋製定的政策很好,但是有些條款過於模棱兩可,或者執行人的變化,導致很多政策走樣變形,反而成了一些不法之人牟利的手段。

改動田地等級,不止是地方上的胥吏在操作,更是地方官員玩忽職守造成的。

張居正的清丈田畝,除了發現隱田,最主要的其實就是重新劃分田地等級,恢複朝廷田畝數量。

據說經過張居正清丈田地後,大明的在冊田畝暴增到一千一百多萬頃,其中除原本明初時期的八百萬頃外,新增三百萬頃當是這百餘年來新開墾出來的田地。

“首輔大人所言甚是,善貸也認可,不過此事事關重大,若是不在朝堂上商議,後果疏為難料。”

魏廣德依舊堅持道。

“魏大人,魏閣老,張首輔乃是老臣謀國之言,你何故推三阻四。”

王國光這時候插話道,“如今朝廷每年僅靠這三百萬頃供養,早已入不敷出。

我看清丈田地也好,查查我大明的家底兒,到底每年該有多少稅糧。

八百萬頃和三百萬頃,這可不是小數字,多少平民因此承擔額外賦稅導致他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我看,清查好,還要儘快下旨清查,疏百姓困苦,這才是我等為官之人該做的。”

張四維也點點頭:“王大人所言甚是,若天下真有八百萬頃田地,則平民多承擔一倍賦稅,也難怪這些年民力凋零。

魏大人,我等為官當為民做主,我支持清丈田地,疏解民困。”

“善貸,你看呢?”

張居正這時候也看著魏廣德,緩緩問道。

“既然諸位大人都是如此看法,善貸繼續反對反倒成了害民的罪人。

諸位大人若要上奏就隨便,善貸也會自行上本議論此事。”

魏廣德環視眾人,最後還是開口說道。

不過那表情,此時就好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兒。

魏廣德知道,隨著今日內閣議論之事的傳出,大明朝堂的爭鬥怕是開始了。

魏廣德並不知道張居正當初推動此事經曆了多大的風波才強推完成此事,但他清楚自己該怎麼表態就夠了。

等他一臉不滿的從首輔值房出來,回到自己值房,隻是端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口,當即對外麵大吼道:“蘆布你個廢物,這茶水都涼了也不知道給我換換。”

很快,蘆布慌慌張張進屋,躬身行禮後急忙端起桌上的茶盞往外走,給魏廣德換新泡的茶。

剛才首輔值房那邊動靜不小,許多中書和書吏都聚在外麵聽了一耳朵。

等魏廣德怒氣衝衝出門,他們早就作鳥獸散。

但是蘆布在值房外那會兒可不敢跟進來,不想還是沒有逃過去。

不過在蘆布跑出值房以後,魏廣德嘴角才掛出笑容。

都是做給外人看的,魏廣德感覺自己演技貌似還行,沒聽到門外就有人在打趣蘆布。

大明朝堂果然是沒有不透風的牆,隻是半天時間,先前在內閣裡發生的一幕就傳遍了清倉官場。

甬道上,魏廣德正往外走,迎麵陳矩手拿拂塵過來。

好吧,這似乎也是太監的標準形象。

“魏老弟,聽說首輔大人要清丈田地?”

魏廣德隻是微微點頭,隨即壓低聲音說道:‘大哥,若是家中有田地,給家裡人遞個話,不要妄想隱瞞,免得被殺雞儆猴。

不過此事這兩年應該隻在福建做,之後才會推開,北直隸應該明後年才會推行。

唉,也沒多少時間了。

首輔大人堅持,我也沒辦法。’

魏廣德知道陳矩在通州那邊購置了不少田地,給老家的家人,所以多說一句。

不過今日回去,這兩天府裡怕是不會清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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