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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強大的妖力!
一陣狂風折彎路邊勁草,方才還皎潔明亮的圓月也被烏雲籠罩。
祝鈴瀲奔走在山間小道,穿過影影重重的樹林。墨綠色鬆針隨風落在衣肩,道袍翩飛,鬆香盈袖。
前方穿過鬆林,映入眼簾的是兩條分岔道。
一條道通往山更深處,黑漆漆的,地勢愈加複雜,不可捉摸。
另一條道是斷頭崖,崖儘頭是深不見底的峽穀。峽穀另一邊,落水急如灑落的珠簾,回蕩著轟鳴的聲音。
被她所追蹤的女妖顯然也知道該去哪邊對己有利。
但修士們可不能丟失這個機會!
必須合力將她逼往斷崖,然後一擊即中。
左邊,三師兄顧懷遠的身影一閃而過,他手握一把玉骨折扇,喊道:“小師妹,截斷。”
“明白!”
祝鈴瀲從懷中摸出一張符籙,甩過去。
女妖正要逃往的方向上,三棵老鬆樹上立時出現無數根金絲線,纏結成一張閃耀的金光網,將道路截斷。
“好樣的。”顧懷遠肯定道。
“多謝三師兄誇獎!”
祝鈴瀲腳步不停,毫不客氣地接受誇誇。
她是碧山宗門最小的師妹,五歲上山,在山門學藝十五年,卻苦於無用武之地。
這次看到除妖委托,她好不容易央求得師尊的同意,準她與三師兄、大師姐一同下山曆練,見見世麵。
本以為這一路會平淡無奇。沒想到剛下山不久,晚上剛落腳岷江郡,就遇到大街上人圍聚在一起,大喊“捉妖捉妖”。
被圍在中間的是一位身形纖細的青衣女子。
她一襲黑發如墨,垂到腰間。朱唇皓齒,雙眸清冷,卻隱隱有幾分哀傷。
好美!
祝鈴瀲瞪大了眼睛,還來不及問三師兄,山下的女子都這麼好看的嗎,就見那女子身形一閃,速度快如鬼魅,消失在眾人視線。
還真是妖哇!
三名修士緊隨其後,一路跟蹤至此。
祝鈴瀲雖第一次下山,卻一點也不害怕。反而充滿了乾勁,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她十幾年如一日的勤學苦練,就是為了斬妖除魔,一顯身手。
天下修士萬千,她雖是其中極為微不足道的一個,心中亦時刻謹記除魔衛道、護佑蒼生之念。
眼前那女妖被逼著隻能轉向山崖,如瀑的長發披散在身後,隨著她的動作輕輕飄動,有如暗夜的山靈。
而祝鈴瀲的腳力也不是白練的,她窮追不舍,兩人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
崖邊,躲在暗處的大師姐楚玉早就布置好了法陣。
女妖一入法陣。
地上一張九宮八卦陣圖立現,衝天而起,照著山林亮如白晝,將妖困於其中。
楚玉雙手捏訣:“離位,火起!”
熊熊大火拔地而起。
但很快,楚玉驚詫地發現,那女妖在陣中沒有絲毫受損,反而靜靜佇立,伸出手將火焰儘數吸攏於掌心,她神色悲傷,雙手握拳,似乎要掙脫法陣而出。
這讓一向慵懶散漫的大師姐也不由得認真起來。她一麵繼續支撐陣法,一麵催道:“老顧,放小白!”
祝鈴瀲不由得後退兩步。
她的三師兄顧懷遠是馭獸師,一把玉骨扇裡寄養了不少靈獸。
而小白是師尊親自養大的靈獸,威力最大,凶猛無比,此次隨他們一同下山。
一般情況下輕易是不會放出小白作戰的。
看來這女妖著實厲害!
炙熱火苗映在祝鈴瀲眸中,她臉色亦多了幾分肅靜,手中準備好幾張符籙,以備不時之需。
顧懷遠聞言蹲下身,將玉骨扇扇柄插在地上。霎時,空白的扇麵上浮現出一群靈獸,虎豹鳥蟲,栩栩如生。
一隻團子大小,頭上張角的白狗自戒指而出,它齜牙咧嘴,朝著女妖疾衝而去。
“好樣的,小—”
祝鈴瀲話還沒說完,眼睜睜地看著小白四腳突然來了個急刹車,扭頭就朝山崖下跑去。轉眼之間,就不見了蹤影。
?
顧懷遠:?
楚玉:?
……小白臨陣逃脫是怎麼回事?
情勢已容不得他們分散注意力。陣法之中,青衣女妖兩掌鬆開,竟是一股更加滔天的火焰,洶洶直衝楚玉麵門而來。
維持陣法本就需要消耗極大的精神力,楚玉一時不支,眼看著已無力躲閃。
顧懷遠飛身過去,將大師姐一把摟住,落到安全地帶。
火焰燎上鬆樹,一燒而儘。
再一抬眼,法陣光芒黯淡消失,那女妖卻是跳下斷崖。
而跟在她身後,毫不猶豫跳下去的……是他們的小師妹。
“瀲瀲!”
顧懷遠和楚玉追到崖邊。
天不見月,夜色已深。
峽穀深不見底,四周被陡峭的岩壁所環繞,底部彌漫著一層淡淡的霧氣,穀底的景象已經目不可視。
隻傳來經久不衰的陣陣回聲。
“瀲瀲——”
要命了!
難不成第一次將小師妹帶下山,就要帶著她的屍骸回宗門,這要怎麼向師尊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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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
祝鈴瀲迷迷糊糊地咳嗽了兩聲,耳邊似乎傳來滴水的聲音。
剛才,她眼看著師兄姐已無暇顧及,女妖就要逃脫,腦子還沒考慮好,身子已經衝了出去,跟著跳下了山崖。
身體在半空中時,山崖的雲霧冷風吹得她一陣脊背發涼。
她後知後覺地才想到,她不會要被摔死了吧。
第一次出山,連第一隻妖都沒捉到就死了。
這,這算得上是修真界最丟臉的修士了吧!她這是要把碧雲宗門,要把師尊的臉麵都丟儘了啊。
“嘀嗒。”
一滴水落到祝鈴瀲煞白的唇上,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周圍陰森森,衣裳也濕淋淋的,身體忍不住地打起了寒顫。
她想起來,似乎是半空之中上起了一陣強烈陰風,將她吹到峽穀對麵,穿過了那道湍急的瀑布,掉入了山洞中。
她舔了舔唇,渾身無力,隻能低聲呢喃:“這是哪裡?咳咳。”
“西山。”
一道冷冷的聲音回答了她。
“此處山高峽深,風過不入,水流不平。生氣隔斷,凶險非常。三麵皆斷,唯有西方有口。你可知為何?”
祝鈴瀲忍著五臟六腑的劇痛,無力地搖搖頭。
“西方屬金,兌位,所司者殺伐之神白虎。白虎刁刃,意在屠龍。”他平淡說道,“大凶地勢。”
山洞滴水寒,可這人的聲音比之更冷,一字一句,似冬日裡枯枝上的薄雪,終年不曾見過春日。
祝鈴瀲餘光見他慢慢朝自己走來。
這人一身織金白袍,卻已破破舊舊,腳步極輕,麵容隱在暗處不可見。
她半閉著眸,問:“你是人是鬼?”
莫非她已經入了陰曹地府。都說黑白無常勾人魂魄,這應該是白無常吧。
白無常:“非人非鬼。”
非人非鬼,難道是閻王殿裡的畜生嗎?祝鈴瀲剛要吐槽,驟然心提到嗓子眼。她猛地睜大眼睛,掙紮著直起身子,背向後靠到崖邊:“不對。”
“……你是魔。”
不會錯。
這人周身縈繞著濃厚凜冷的黑霧。從他腳邊蔓延開來,如一條條無形的蛇,蜿蜒穿行在破碎的石柱間,悄無聲息地侵蝕著一切,連最堅硬的石頭也被其腐蝕得斑駁陸離。
“魔。”那人沉默片刻,停下腳步。似乎對她的害怕很感興趣,他問:“你要如何?”
明明他整張臉都隱在黑暗中,祝鈴瀲看不到他的眼睛。卻能直覺感到他一雙眼睛如深海不見底,正直直地盯著她。
她緊張地忍不住咽下兩口口水,仍集中精力以迅雷之勢從懷中抽出幾張符籙,幾乎用儘全身力氣扔出去。
連手指都在顫抖。
“除魔衛道,我輩之職。通天之籙,扶正祛邪!”
這是她最厲害的爆破符了,大不了與魔同歸於儘,也算為這世間做了樁好事,對得起師尊師娘的教誨!
“破——”
一息,
兩息。
祝鈴瀲的心怦怦跳。
但想象中巨大的爆破聲並沒有響起。
那幾張符籙映在祝鈴瀲瞪大的雙眼中,不爭氣地飄呀飄,輕飄飄落在魔的手上。
魔看了看,嗤笑了一聲:“就憑這幾張鬼畫符,想殺我?”
……
祝鈴瀲在這笑聲中聽到了赤裸裸的嘲笑和嫌棄。
她承認,她寫的敕令符文,完全是照著符書上依葫蘆畫瓢,雖沒有符書中那般流暢的美感,但也算得上是字跡清秀端正,怎麼就成鬼畫符了?
她梗著脖子,死要麵子地伸出手:“喂,還給我。剛才沒發揮好,我再來一遍——”
“啪。”
她受了傷的手腕抬起之時,猝不及防地落下一滴血,在空蕩的山洞之中突兀的清晰。
異變驟生,就在此時——
猩紅色的血霧從無中生,刹那便席卷起整個山洞,將祝鈴瀲和魔都包裹在其中。不知名低低的吟唱聲在耳邊飄蕩,仿佛某種古老的咒語。
祝鈴瀲拚命捂住口鼻:“這是什麼?”
魔難得地提高音量,語氣之中有幾分嚴肅:“血契。”
“什麼是血契?”
“……現在的修士都學些什麼,連血契都不知道。”魔簡直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嘲笑她的機會,冷淡道,“結血契的雙方,雖算不得同生共死,但每月十五,必互相飲血,否則就會受萬劍穿心之痛,暴斃身亡。”
這還不算同生共死?這血契有點凶啊。
祝鈴瀲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隻覺得那低吟聲擾耳得很。她果斷分析道:“那這裡就我一個人滴了血,應該結不成契約吧?”
魔道:“此山之上每一寸土地,都流淌過我的血。”
那你還挺可憐的。
等等。
“那我豈不是跟你,”祝鈴瀲反應過來,兩眼一黑,“結了血契?”
她一個雖算不得世家名門,但至少也是根正苗紅,一身正氣,每日勤勤懇懇,廢寢忘食地修行正道。
如今竟然
跟一隻魔結了血契了!
這跟毀了人清白有何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