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教授10
陸雪風接完電話再回去，這頓飯沒有持續多久就結束了。
因為蕭老師的兒子江意淮也打電話過來說剛好在附近，可以一起回去。
蕭書儀就先離開了，沒要陸雪風送。
所以陸雪風之後從餐館出來，往外一看，果然見到了等在外麵的宋穆清。
他背對著自己，立在一盞路燈旁，略微抬頭的姿勢，看起來並不著急，的確是在等人。
陸雪風走過去的時候，他似乎有所察覺，回身看過來。
見到意料之中的人後，宋穆清彎了彎眼眸。
仿佛知道他一定會來。
陸雪風走到他身邊站定，沒有開口說話。
“剛剛看了一下，這裡視野最好。”宋穆清說。
然後陸雪風跟著他視線抬眸，微一仰頭，就看到了漆黑夜空裡綴了大片的星星。
大概是因為這幾天天氣都很好，白天日光晴朗，所以晚上的星星，也愈加亮了些。
陸雪風一直覺得，在城市很少見到夜空裡的星星，至少不會有那麼多，比不上鄉下。
就連在他老家的小城鎮，印象裡晚上抬頭去看繁星，也是小時候的事情了。
因為父母離開後，奶奶怕傷害小孩子的自尊心，就這麼告訴他，說他們變成星星了。
那時候陸雪風還很天真，對父母也還抱有一絲絲幻想，奶奶說什麼便信什麼，時常仰著頭看天上。
現在想起來，不如變成星星。
陸雪風不禁淡淡笑了下，帶著點無奈。
“怎麼了？”宋穆清注意到他的情緒。
陸雪風說：“想起一點小時候的事。”
“嗯？”
陸雪風看著天上比較亮的那幾顆星，似乎在閃爍。
“小時候我喜歡看星星，因為奶奶說我父母都變成星星了，我還信了。”
宋穆清記起來，陸雪風之前提到過，他隻有奶奶一位親人。
他遲疑道：“他們是已經？”
陸雪風聽他小心翼翼的語氣，輕輕搖頭，否認說不是。
他想了想，“他們應該各自有了新家庭，隻是不需要我罷了。”
“我倒是希望他們變成星星。”
儘管這麼說不太好，但陸雪風此刻就是這麼想的。
這樣就不會有自己被親生父母拋棄的事實，也留有一個他們仍然會愛著自己的幻想。
陸雪風仰頭，看向天上澄淨的月亮，忍不住發呆。
宋穆清低聲說：“我們散散步吧。”
“沒事，這沒什麼。”
“不看了。”
宋穆清堅持，陸雪風也就沒有反對，隻是跟著他慢慢沿著路邊走。
街燈明亮，連頭頂的樹葉也跟著透出點亮光來。
夜晚沒有風，車輛來往，也不夠寂靜。
“抱歉。”宋穆清輕聲道歉。
他隻是覺得今晚星色特彆，想邀請陸雪風也一起看看。沒想到會有這麼一段往事，勾起了對方不美好的回憶。
他當然知道父母的離開對小孩子意味著什麼，也能猜出來那是怎樣一段傷心的事。
宋穆清心裡有些堵，除了道歉，不知道該說什麼。
陸雪風意外他此刻的認真，開口解釋一句：“真的沒什麼，我沒有放在心上。”
很早的時候，陸雪風就已經學會接受這個事實。再說起這些事的時候，他心裡全然不會有什麼波瀾。
那都已經過去了。
“我不介意，你不要多想，”陸雪風釋懷道，“對我而言，至始至終，我隻有奶奶一個親人。”
宋穆清看向身邊的人。
他語氣裡沒有任何埋怨和不滿，隻是坦然接受。
陸雪風一位足夠堅強與獨立的人，可以忍受離彆，又能在跟奶奶相依為命的環境裡成長，成為現在這樣優秀的舞劇編導。
他沒有問出口，也能預料到，這麼長的時間裡，一定吃了不少苦。
也很不容易。
沒來由地，宋穆清產生了欽佩，還有難以言說的情緒。
“我理解你為什麼一定要結婚了。”宋穆清說。
之前可能還沒有如此具體的想法，但在這一刻，宋穆清清楚楚地明白了陸雪風的心境。
陸雪風輕輕“嗯”了聲。
兩個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往前走了走。
“那你剛才，也是在相親？”宋穆清順勢轉換了話題。
“不是。”
陸雪風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宋穆清看向他。
“可以問嗎，”宋穆清有點在意，不想隱藏內心的想法，“是在跟誰吃飯？”
“是我的老師，曾經資助我學舞蹈的人。”
宋穆清點了點頭，心頭鬆懈了下，卻因為他說被資助，又沒有完全鬆懈下來。
“你們關係很好。”
“嗯，我一直很慶幸。”
陸雪風不止一次這樣想過，因為有蕭老師的幫助，才有了今天的結果。
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蕭老師的確是他生命中的貴人，同樣也很重要。
兩人慢慢走了一陣，時間不早了。
宋穆清問陸雪風有沒有開車來。
陸雪風今天的確沒有開車，他是直接從劇院乘地鐵過來的。
“我送你，”宋穆清問他，“是先回醫院，還是回家？”
陸雪風想說不用，但看到對方認真的眼神時，卻沒能說出拒絕的話。
宋穆清去把他的車開了過來，等人上車。
“回家吧。”
陸雪風來吃飯的還是已經告訴過奶奶了，他也不用再跑一趟醫院。
這會兒奶奶估計都休息了，明天再去也一樣的。
“地址？”
陸雪風報了一個小區的名字。
於是宋穆清得到了一個陸雪風目前居住地的地址。
他有條不紊地開車，忽然說：“不是很遠。”
“還是有點遠的。”
陸雪風接話，從這裡到他住的地方，開車估計得要十多分鐘。
“我是說，離藍苑區不遠。”
“那是？”
陸雪風聽過藍苑區的名字，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宋穆清會突然提起。
宋穆清偏頭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我住的小區。”
陸雪風緩慢地應了聲。
他在想宋穆清這句話裡的意思。
宋穆清在開車，也沒有講話，窗邊車流聲不斷。
車廂裡一時間安靜，這一次，宋穆清沒有像之前那樣播放幾首純音樂調和氣氛。
陸雪風也不是很在意。
他看著車窗外不斷變換的光影，忍不住放空。
抵達目的地的時候，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已經到了。
陸雪風準備下車。
但宋穆清叫住了他。
“這一路上，我都在想一個問題。”
“什麼？”
“我覺得長輩的心願還是要儘早實現比較好。”
陸雪風握著還沒來得及解開的安全帶，聽到這話時，神色有些鈍。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跟我結婚？”
宋穆清看著他，又補充一句：“明天是周一。”
工作日。
可以領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