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阿楠哭得一臉鼻涕一臉眼淚的樣子,蕭平錚就知道,她被騙了。
又被那個看似純良的女子騙了。
“將軍——”阿楠還欲再說。
“好了,我知道了。”
蕭平錚扶著額,回了王府。這幾日蕭平錚回來都比較晚,見他這個點就到家了,沈寧鳶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無辜地望著她。
她原本就身形嬌小,瞳仁烏黑清亮,泛著微熠,看起來就更像貓了。
“夫君。”沈寧鳶猶猶豫豫地開口。
“今日,有位姑娘上門,她說她是”
“是什麼?”
沈寧鳶撇了撇嘴:“說是夫君的心上人,她還說夫君會休了我,另娶她為妻。”
蕭平錚原本隻是想嚇嚇她,但既然已經失敗,他頓時就覺得沒意思。何況他回頭一想,說他有心上人無所謂,阿楠還是個小姑娘,若是這事真傳出去,於她名聲有害。
當即便澄清:“她隻是我部下的一個妹妹,我隻將她當妹妹看,不知道怎麼誤會了。”
沈寧鳶眼睛一亮:“那夫君不會兩年後娶她?”
想了想,又更正道:“不會娶她為妻?”
“不會。”
蕭平錚否認得簡潔,看她緊張模樣,這個計策也不算完全無用,至少,給了她危機感。
沈寧鳶聽到他的回複,心頭大石瞬間落下。
她原本隻是想向蕭平錚確認此事,若他當真想要娶那位姑娘為妻,也不是不可以,隻要他們能夠在餘下兩年之中“相敬如賓”。但沒想到,這隻是一個誤會,雖然兩年後再娶對她問題不大,但能沒有威脅就最好沒有威脅。萬一蕭平錚突然反悔,想當個禽獸,不到兩年就想娶人了呢。
至於蕭平錚騙她,那是萬萬不可能得,蕭平錚什麼身份,她什麼身份,有必要騙她麼?
沈寧鳶撫著胸口道:“我還當真以為夫君有心上人,嚇壞了。”
蕭平錚心中暗暗痛快,對,就是這個態度,搞清楚誰才是這個府的主人,誰才是做主的那個人。
“不對。”沈寧鳶又道:“那她怎麼說,夫君曾許諾過她娶她為妻呢?”
蕭平錚臉不紅氣不喘地說:“當時隻當她是小丫頭,哄她而已。”
“你放心,我會跟她說清楚的。”
“這樣哦,那夫君一定要說清楚,彆誤了那姑娘的青春。”
“我知道。”
說開了話,沈寧鳶心頭輕鬆不少,臉上不由浮現笑意。蕭平錚垂眸看著她,道:
“晚飯吃了麼?”
“還沒有。”因為下午點心吃多了,就吃不下正餐了。
蕭平錚滿意地說:“正好,我也還沒吃,叫廚房下碗麵吧。”
“嗯。”
沈寧鳶這時候消化得差不多了,麵條很簡單,隻加了蔥花和雞蛋,但湯底是海鮮湯底,熬製了一日,加了生薑料酒,腥味已經被去除,隻餘下鮮美,一碗麵條,鮮而不膩,加上量也不多,沈寧鳶痛痛快快地吃完了一碗。
飯後,沈寧鳶摸著肚子,感覺有點脹,看來待會得多散會步,消化消化。
“你的傷都好了?”
蕭平錚前幾日還聽那個叫巧心的丫鬟抱怨她腿上傷疤難看,督促她勤快換藥,這兩日不怎麼聽到了。
“嗯,都好了,傷疤也沒有了,府裡的藥很好用。”
那是,都是宮裡禦用的。
“今日皇宮來人,說是皇後召見。”
蕭平錚看了一眼置身事外的沈寧鳶,道:“也包括你。”
沈寧鳶的表情瞬間垮了。
過了有兩三個呼吸,她才想到自己不該表現這麼明顯,臉才又立了起來,隻是興致還是不高。
“夫君,皇後召見我們是有什麼事啊?”
“想來隻是日常關懷,畢竟我是王爺,你是王妃,不是嗎?”
沈寧鳶歎了口氣,是啊,欲戴皇冠,必承其重,當北肅王的夫人,就該接收皇室的“關懷”。
因為這件事,沈寧鳶晚上難得沒睡好,要知道,她可是連新婚夜也能酣然大睡的人。這不睡不知道,一睡就出了問題。
第二日,蕭平錚起床,就聽到管家傳報,說是沈寧鳶病了。
“病了,怎麼病了?”蕭平錚扣上腰間皮帶訝異道。
莊管家回道:“說是昨晚受了風寒,今早起來頭疼。”
嗬,這是昨天被嚇到了?蕭平錚無語,怎麼這麼點大的膽子,這就被嚇病了。
好歹是自己夫人,蕭平錚用過早餐後來看她,沈寧鳶果然病秧秧的,一張小臉無精打采。
見蕭平錚進來,沈寧鳶艱難起身。
“不用。”伸手按住她,蕭平錚問:“怎麼說病就病了?”
沈寧鳶心情沮喪,說話時都有些自暴自棄:“我是這樣的,隻要心頭稍微有點事,晚上睡不好就頭疼,也不是什麼大毛病,我已經習慣了,夫君不用管我。”
習慣,你都習慣什麼了?
蕭平錚將手放到她額頭,感覺沒有發燒,也隻能道:“那你歇著吧,皇後那裡我幫你回掉。”
“多謝夫君。”頓了頓,她又道:
“夫君,我當真不是故意生病的,我這是體質問題,我的體質就是容易生病。”
“是,是,都是你體質原因。”
也不想想,體質難道就不是身體的一部分了?說到底,還是她身子骨太弱了。
蕭平錚慰問完不久,人就離開了。
沈寧鳶人有些清醒過來了,支著下巴想,希望皇後不要以為我是不想見她,雖然自己的確不想見她,但生病並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她生病屬於觸發條件之後的必然情況,是偶然與必然的結合,總而言之,不是心理作用。沈寧鳶以為這事就算這麼結束了,沒想到,當日,蕭平錚回來跟她說。
“皇後聽聞你病了,改了進宮日期,我們改日進宮。”
“”
這麵是非見不可是麼?
頭疼隻是小病,在房裡養了兩日就好了,沈寧鳶不想給人沈家女膽小如鼠的印象,病才好,就托蕭平錚彙報給皇後,皇後也知曉她的意思,次日就招二人進宮。
這是沈寧鳶頭回進宮,往常最近,也是隔著宮牆張望,如今進了此間果真是非同凡響。
金黃色的琉璃瓦重簷殿頂,在陽光下閃耀著耀眼的光芒,飛簷上的兩條龍,金鱗金甲,活靈活現,似欲騰空飛去。太和大殿前廣場曠遠開闊,鋪石階上千,幾座大殿呈環抱式簇擁在太和大殿廣場四周,廊簷高翹居高臨下,好似一頭長尾環銜的巨龍半眯著眼俯瞰大地,人置其中,則是戰戰兢兢,臨深履薄。
終於跟隨領路嬤嬤到了皇後寢宮,即建寧宮。
“臣,臣婦參見皇後娘娘。”
建寧宮中,皇後身著一件青紅兩色大袖袍,上織鸞鳥朝鳳繡紋,領口處間以小輪花,頭戴一頂鑲綠寶石鍍金鳳凰發冠,從神情到發飾,一絲不苟,端的是雍容華貴。
“本宮聽聞,王妃前幾日生了病,可好些了?”
“謝娘娘關心,臣婦隻是夜裡偶染風寒,頭疼腦熱,如今已經好了。”
“這就好,看你這單薄的身子,的確像是容易生病的,看著真叫人心疼,等改日我叫宮裡送一些養身的丹藥給你。”
“多謝娘娘。”
皇後又轉向蕭平錚:“王爺回京城,都習慣了麼?”
“我本就是新京人,隻是離開了幾年,如今回來,很快就適應了。”
“那好。”說罷,她神情忽然透出幾分揶揄,笑著說:
“那你們二人的新婚生活,可習慣了?”
沈寧鳶來之前就預料到會有這個問題,就跟過年長輩問孩子感情狀況似的,沈寧鳶扭頭看了眼蕭平錚,蕭平錚神情淡淡,看不出開心也看不出不開心。
“回皇後。”沈寧鳶臉上泛著淡淡紅暈,羞怯地說:
“臣婦初為人婦,有許多不懂的地方,都是王爺體諒,在此,特向王爺致謝。”
“喲,王爺,王妃向你道謝呢。”
蕭平錚伸出手,作了作揖:“不敢,我也是初為人夫,若有哪裡惹了夫人不快,還望夫人體諒。”
“這就對了,都是第一回成親,哪有什麼都懂得,互相體諒才是正道。”
沈寧鳶又抿著嘴害羞一笑。
“好好好,看到你們二人夫妻融洽本宮就放心了,皇上雖然給你二人賜了婚,但也擔心自己是亂點鴛鴦,生怕你二人不合,這才差我來問問你們。”
蕭平錚:“謝過陛下關懷,陛下恩德,臣,銘記在心。”
沈寧鳶:“臣婦也謝陛下,皇後體貼,方能有此佳緣。”
“好,好,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
“太子駕到——”
沈寧鳶扭頭望向門口,隻見一個一身月白錦袍,頭戴玉冠的溫雅男子從門口進來。
“參見太子殿下。”
“王爺王妃快請起。”
太子含笑走近:“我在外頭就聽到聲音,還想著誰來了,原來是二位。我還正想找機會再為二位賀聲喜,這不是趕巧了麼。”
皇後:“彆貧嘴,你也坐吧。”
太子笑嗬嗬在另一側入座。
宮人奉上茶水,太子道:“剛才都聊了什麼?”
皇後:“聊了王爺還習不習慣京城生活。”
“王爺本就是新京人氏,想來沒什麼不習慣的。”
皇後:“王爺也是這麼說的。”
太子笑道:“是麼,那真是太巧了。”
“對了,王爺,我今日重新看了你上的折子,裡頭說到你一回奇襲巴克部落,其中曲折,十分精妙,正想向你請教。”
“殿下過譽,我所行所為,不過遵從兵法,兵法雲,兵貴神速,隻要行軍夠快,機會足夠巧妙,就能收獲。”
“王爺過謙了,讀過兵法的人那麼多,可不是個個都能上戰場的”
沈寧鳶聽二人對話,已經覺得無聊,她就知道,皇後召見,不是為了關心他們,隻是為了讓太子親近蕭平錚,說到底還是為了政治目的。她這個工具人本不該抱怨,但也難免無聊。
“王妃是不是覺得無趣啊?”
冷不丁被點名,沈寧鳶忙打起精神。
“沒有,臣婦不敢。”
皇後解圍道:“你們說些行軍布陣的話,王妃自然覺得無趣,對了,王妃可是頭一回入宮?”
“是。”
“那正好,我讓雲熙帶你在宮裡逛逛,總比在這兒聽我們討論軍事有趣。”
沈寧鳶覺得這話有理,看了眼蕭平錚,見他沒有反對,就道:“那就有勞雲熙姑姑了。”
一個宮女上前,引著沈寧鳶出去。
大陳是一個沈寧鳶原時空沒有的王朝,新京也不是北京,皇宮自然也不是紫禁城,因此,沈寧鳶對皇宮還是頗有興趣的。
她步伐慢,雲熙就跟著她調整步伐,一邊慢步走,一邊講解,倒也能打發時間。
宮牆另一頭,一個容貌美豔,衣著華麗的婦人由兩個宮女伴著,遙遙望著沈寧鳶方向。
“那是誰?”
“聽說是北肅王帶著王妃進宮了。”
“北肅王。”婦人美眸閃過陰戾。
“皇後那點心思,當誰不知道麼?她雖然搶先一步,占了北肅王妃的名頭,但擁有這個名頭,就一定能虜獲王爺的心嗎?”
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沈寧鳶隨著宮女走到禦花園,湖邊站著幾人,似乎發生了爭吵,沈寧鳶遙遙望過去:
“那是誰?”
雲熙一看:“那是思華公主和湘湘郡主。”
建寧宮中,自沈寧鳶離開後,太子又接連問了好幾個有關戰事的問題,似乎是對軍事很感興趣。但蕭平錚知道,他不過是為了籠絡自己做的樣子。
所謂皇家,隻會在乎結局絕不會關心過程,他心裡已經有幾分煩躁,考量要是今日撇了皇後和太子麵子,日後會有多少弊端。
正思量著,一個宮人匆匆跑進。
“不,不好了!”
宮人跪下道:“思華公主和湘湘郡主在禦花園發生爭執,思華公主跑回去的時候經過王妃,王妃為了避開她不小心撞到了邊上的樹,手臂都出血了!”
蕭平錚猛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