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
春滿小築的燈已亮了起來。
東方長纓依舊穿著一身月白麻衣開始在廚房做飯。
白少秋依舊在梨園中開始跑步——
對此,東方長纓有些好奇。
而後得知他這是要鍛煉身體……東方長纓不知道跑步能鍛煉什麼身體。
不是應該練武的麼?
她很想教白少秋一套真正能強身健體的拳法,想了想暫時還是放棄了。
就由著他跑吧。
但昨日見他在跑步回來在天井中打了一趟拳之後,東方長纓愈發覺得自己的這個夫婿有些神秘了——
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拳法。
但那拳法頗有章法!
隻是限於他沒有內力,身子骨還很弱,打起來沒有多少氣勢,看上去就是常人所說的花拳繡腿。
她僅僅看了一遍就記住了那一套拳法。
在心裡默默地練了練,她發現這套拳法頗有些殺傷力!
這套拳法簡單,直接,動作其實極為乾淨利索。
倘若有了力量和速度的加持,就算沒有內力,要打個同樣沒有內力的壯漢還真沒有問題。
那麼問題就來了——
他從哪裡學來的?
東方長纓沒有去問。
竹溪文會結束他會在這春滿小築長住,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去問。
不急。
當白少秋跑了兩圈回來的時候,東方長纓已做好了早飯。
已站在了天井中。
如前兩日一樣。
她的手裡拿著一條冒著熱氣的毛巾,就這麼極為隨意的遞給了白少秋。
“練拳麼?”
“練一趟。”
“好……先擦擦汗,浴房裡的熱水已放好了,打完拳去沐浴一下。”
白少秋接過毛巾擦了把汗,也極為隨意的遞給了東方長纓。
“好!”
二人沒有誰客套。
渾然天成!
沒有絲毫突兀之處。
倘若有人在此,倘若不知道他們才如此相處兩三日,恐怕皆會以為他們是一對生活了數年的夫妻!
東方長纓手握毛巾站在了一旁,就這麼看著白少秋打了一會拳。
她抬步去了西房。
那是白少秋住的房間。
片刻,她取出了一身白色長衫還有一套內衣,挽在手臂上,又去了浴房。
放下衣物,摸了摸浴桶裡的水溫,她又去廚房提了半桶熱水倒入了浴桶中。
再試了試,她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正好!
水溫正好。
白少秋推門而入的時間也正好。
“我去準備好早飯……除了《石頭記》的書稿,你還有什麼需要帶的麼?”
“沒有了,倒是文會結束我們需要去一趟郡主府,我的衣服還有炭筆和紙……”
“不用去了,回來時候去做兩身就行,至於這炭筆和紙買回來就行了。”
“……我還是得去給晴兒說一下,現在和王爺王妃的矛盾得到了緩解,長久不回去他們會擔心……”
白少秋衝著東方長纓咧嘴一笑,又道:
“我現在畢竟是王府的姑爺,禦賜的贅婿!”
“王爺王妃擔心的是倘若我有個啥意外皇上問罪下來他們恐怕會不好受。”
東方長纓盯著白少秋足足三息,燦爛一笑:“好吧,就依你的,不過竹溪文會或許你能見到王爺和王妃。”
“那是最好的,便在竹溪文會給他們說說。”
“嗯。”
東方長纓轉身出門,隨手關上了門。
她在門前站了片刻,浴房裡有水聲傳來,她回頭看了看那扇門,臉蛋兒微紅,抬步,又向廚房走去。
身為王府郡主,東方長纓並不是嬌生慣養長大。
大哥東方策一直在京都的王府中,從她生下來到現在,隻有兩年前去京都那一次才第一次見到大哥!
那時大哥已經在禮部為官,當了個禮部侍郎。
正四品下。
說起來官兒還是不小,畢竟三年前大哥也不過二十三歲。
但東方長纓知道大哥居於京都並不是他所喜歡的!
僅僅是因為父親手握重兵,皇上對此有些忌憚罷了。
二哥東方烈倒是在西陵,可他卻一直在西部邊軍。
身為西部邊軍的總兵,他駐守在西陵城以西六十餘裡地的大散關。
出大散關就是西荒——
一處草原與荒漠相間的一望無際的荒涼之地。
身為鎮西王的女兒,她在三歲時候就被送去了興國極為有名的蜀山劍宗!
在蜀州。
東方家的祖地就在蜀州!
她在蜀山劍宗學藝十年!
學了劍,也學了槍!
在十三歲時候藝成下山。
一人,
一馬,
一杆紅纓槍,
就這麼從蜀州一路回到了西陵城。
時一年,殺六十七惡人!
江湖人稱……蜀山女魔頭!
回到西陵城便隨母親去了一趟京都,見到了大哥東方策,也見到了九公主唐纖纖,當然也認識了太子和幾個皇子。
次年再回西陵城,她又拜退隱竹溪的司老大儒為師習文。
時一年之後,她在十六歲建立了紅纓軍,半載之後,她率三千紅纓軍入西荒八百餘裡。
再殺蠻人!
屠兩個蠻人部落!
計六千餘!
蜀山女魔頭從那之後成為了江湖中的一個傳說,西荒的草原蠻子記住了那杆紅纓大旗!
今年她將滿十七歲。
這十三年裡,她絕大多數時間都是獨自生活,所以她啥都會做!
但她從來沒有服侍過人!
哪怕是她的爹娘她也還沒有服侍過!
可現在,她卻在服侍著白少秋!
心甘情願,並樂在其中!
當白少秋沐浴出來步入旁邊涼亭的時候,涼亭裡的那張石桌上已擺上了豐盛的早餐!
有一鍋稀粥,
有白麵饅頭,
有一蝶清炒竹筍,
一碟清炒蘑菇。
一碟涼拌雞絲,
還有兩個雞蛋。
“涼拌雞絲做出的味道始終沒你做的好……”
東方長纓給白少秋盛粥,又道:
“你做的涼拌雞絲有蜀州的味道……”
白少秋接過粥碗愣了一下:“你去過蜀州?”
“嗯,我在蜀州長大,所以我很喜歡這辣味,可惜西陵城的辣椒沒有蜀州的那種味道。”
“你家是蜀州的?”
“……嗯!”
白少秋咧嘴笑了起來。
東方長纓抬眼:“你笑啥?”
“蜀州有個蜀道山你知道麼?”
東方長纓搖了搖頭:“你知道?”
“哦,聽說而已。”
白少秋取了一個饅頭咬了一口,視線又落在了東方長纓的臉上,心裡隱隱有些後怕。
難怪這姑娘膚色身材如此之好。
還如此之勤快!
還有著那不經意間表露出來的迷人的慵懶。
原來她是蜀州的姑娘!
想來勞資蜀道三還沒有在蜀州大地滋生,這算是自己的幸運了!
他沒有問這姑娘為何會從蜀州來到這裡。
就像東方長纓也沒有追問蜀道山究竟是個什麼山一樣。
彼此默契。
彼此歡喜。
用完早餐,收拾妥當,天光已亮。
東方長纓依舊打著赤腳,隻是她的臉上也戴上了一張麵巾。
一張黑色的麵巾。
二人就這麼走出了春滿小築,也沒有鎖門,就這麼從田間走過,來到了那道牌坊前。
牌坊前已停了一輛漆黑的馬車。
駕車的是一個戴著一頂鬥笠的,背著一把闊劍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