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直修長的身材!
一身白衣勝雪!
一頭漆黑的長發披肩!
東方長纓的視線落在白少秋的背上,視線一動不動,那背影也一動不動!
有涼亭柱簷為框,有略遠處那一樹梨花為景,有一翩翩少年郎……這一幕,竟然令東方長纓有些癡了!
少女的心裡仿佛有一頭小鹿在亂撞!
她忽然有些後悔。
後悔那夜洞房為何會不見他一麵就逃婚而去!
她忽然有些後怕。
倘若不是九公主弄出的那一場令西陵城所有人為之瘋狂的賭約,倘若不是先生勸導,自己與他……
許就這麼一身錯過!
便聽不到那一句‘髣髴兮似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回風之流雪’的讚美。
亦看不到‘昨夜春風來,一樹梨花三尺雪。平明微雨去,滿堂潤濕十裡香!’這樣的絕妙佳句!
他現在答應了做一首梨花詩……
東方長纓愈發期待!
那雙漂亮的眼睛也愈發的亮了!
她以為白少秋這是要望梨花而構思,卻不知道白少秋僅僅是在想要不要在這姑娘麵前露一手。
來這裡是應興國大名鼎鼎的司老大儒之邀。
他並不知道司老大儒是他那未見麵的妻子的先生,他前來的目的就是那本石頭記需要有文壇名人作序!
而司老大儒這樣的大文豪為其做序,當然就是最好的!
要想得到司老大儒的認可,那當然就不能藏著掖著。
要想有與司老大儒平等對話的權力,那就要有為之匹配的本事!
這姑娘能住在這裡,理應是司老大儒身邊極為親近的人。
那麼在她的麵前顯露一手這對自己亦有諸多好處!
於是,他呷了一口茶,轉身,衝著依舊看著他的、眼神越來越炙熱的東方長纓微微一笑:
“此詩名為《東欄梨花》”
東方長纓萬萬沒料到不過數息功夫白少秋就醞釀出了一首梨花詩!
她依舊看著白少秋,眼裡有了幾分驚愕。
接著,白少秋那沉穩中帶著點憂傷的聲音就傳入了她的耳朵裡:
“梨花淡白柳深青,
柳絮飛時花滿城。
惆悵東欄一株雪,
人生看得……幾清明!”
東方長纓收回了視線,連忙提筆,落筆而書,片刻,放筆,她握著這張紙徐徐站了起來。
她看著這張紙上的這首梨花詩,心裡已泛起了驚濤駭浪!
這是她親眼見證的!
是她突發奇想命題,白少秋僅僅思索了數息就做出來的一首極妙的詩!
這足以證明王府所查的關於白少秋的那一切,都是假的!
這便是他對對聯贏了西陵第一才子宋子規的緣由。
這便是九公主唐纖纖敢讓聚寶錢莊開設那場賭局的真正原因!
如此敏捷的才思,如此優美的梨花詞……他或許真有在竹溪文會上奪魁的本事!
東方長纓咽了一口唾沫,抿了抿嘴,覺得自己仿佛在做夢一般。
於是再次問了一句:
“敢問白公子,你……你真是曾經的那個白氏書局的白少秋白公子麼?”
白少秋眉梢微微一揚,笑道:
“大抵是沒有誰會冒充我這個被稱為廢物的白少秋的!”
東方長纓心裡的那塊石頭落地,心海泛起了陣陣漣漪。
她的嘴角漸漸翹了起來。
於是,有一朵漂亮的梨花在白少秋的眼前徐徐盛開。
白少秋心裡頓時一蕩,這姑娘的美令他有些難以招架!
這種感覺遠比麵對仙仙姑娘的時候更加強烈!
仙仙姑娘如仙子一般帶著一股子富貴仙氣,便有了那麼些許生人勿近的味道。
但這個姑娘不一樣。
她不僅僅極美,她還很接地氣!
他連忙收回了視線,抬步向石桌走來。
坐下。
淡然呷了一口茶。
沒敢再看那如梨花般漂亮的姑娘,尤其是那姑娘的那雙脈脈含情的水汪汪的大眼睛。
他望向了那天井裡。
天井裡有一個須發皆白的青衫老人正徐徐走來。
他看見了涼亭中的兩個人!
他的腳步忽的一頓,那雙老眼裡閃過了一抹驚詫。
他並不認識白少秋,但能夠坐在涼亭中的男子,他一定就是白少秋!
長纓也在!
嗯,
二人彼此無視。
顯然長纓並未認她這個夫婿。
天下少年,見長纓之容貌不動聲色者寥寥無幾!
這白少秋目不斜視危襟正坐……他是木訥呢?還是正直?
應該是木訥的!
看來確實有些愚笨。
司老大儒有些許失望。
隻希望他不要太愚笨就好!
司老大儒繼續抬步而行,東方長纓這時連忙迎了過去,她攙扶著司老大儒拾級走入了涼亭中,低聲說了一句:
“學生方才冒昧,在先生的筆墨下又寫了一筆,還請先生見諒!”
白少秋這時也站了起來,極為恭敬的衝著司老大儒行了一禮:
“晚生白少秋,見過司老!”
“嗯……”
司老大儒擺了擺手,他的視線落在了那張紙上,眼裡頓時驚詫:
“咦……”
他坐了下來,雙手拿起了這張紙:
“昨夜春風來,一樹梨花三尺雪。
平明微雨去,滿堂潤濕十裡香……”
他扭頭看向了東方長纓:“對得極好!”
“老夫今晨見一地梨花有感而書,倒是沒去想過它的下一句。”
“你對的這下一句讓此景頓時活了過來,兩句相合,便是一道極有意境的對聯!”
“貼在這春滿小築的門框上恰好!”
“妙極、妙極!”
東方長纓用眼角的餘光瞅了瞅白少秋,她的心裡極為歡喜:
“先生,這下聯……乃白公子所作!”
她這話一出,司老大儒頓時就震驚的看向了白少秋!
三息,
“白公子請坐!”
“長……懶懶,奉茶!”
白少秋落座,東方長纓拎壺斟茶,放下茶壺,她又將捂在心口的那張紙擺在了司老大儒的麵前:
“先生,此詩……亦剛才學生請白公子所做,請先生過目指點!”
司老大儒又看了看白少秋,心裡愈發驚詫。
他伏案,視線落在了這張紙上,一捋長須輕聲誦讀:
“《東欄梨花》……
梨花淡白柳深青,
柳絮飛時花滿城。
惆悵東欄一株雪,
人生看得幾清明。”
“人生看得幾清明……”
“好一句人生看得幾清明!”
“你這少年……以梨花柳絮書心中惆悵,歎人生短暫光陰易逝……”
“梨花白柳樹青……一清二白……這一株雪?”
白少秋連忙說道:“此一株雪得於司老您的那一樹梨花三尺雪!”
這馬屁拍的不著痕跡,司老大儒老懷大慰,擊掌而讚:“嗯……不錯,很不錯!”
“這個一株雪用的極為形象……賞雪中淡看人生,於失意中得解脫!”
“老氣了一些,卻極合你之心境!”
“亦合老夫心境!”
“此詩……極佳!”
司老大儒歡喜抬頭,他的視線再次落在了白少秋的臉上。
片刻,
起身,
伸手一引:
“白公子請上坐!”
“懶懶……奉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