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春風裹挾著暖陽吹起祝蘭鬢邊散亂著的發絲,她坐在榻上輕輕晃動著裝著嬰兒的搖籃,場麵那叫一個愜意舒適,隻是這份愜意很快就被打破了。
“額娘,弟弟好醜。”胤禛扒拉著搖籃,嚴肅而又認真地看著籃中的胤祚,轉頭大聲對祝蘭說道。
“你小時候也這麼醜。”祝蘭輕輕打了個哈欠,春困秋乏,她剛生完孩子如今正是身體虛弱的時候,剛剛打開的一點點窗縫下一秒就被吉娜關上了。
“月子裡不能吹風的。”吉娜剛進門就眼疾手快地關上了被祝蘭偷偷開了一點窗,“得了月子病就麻煩了。”
“我小時候才不是這樣子的!”胤禛不滿地抗議道。
“這不是屋子裡有點熱,我開一點點縫”祝蘭一邊和吉娜狡辯,一邊拍了拍胤禛的腦袋,“你又不知道自己小時候長什麼樣。”
“我知道!”胤禛驕傲地挺起小胸膛,“乳母說胤禛生下來的時候白白胖胖,一看就是個健康的小阿哥,日後必定是大清的巴圖魯。”
還巴圖魯,雍正帝登基後就沒去過木蘭圍場,可見胤禛將來騎射方麵注定也不咋地,祝蘭在心裡默默吐槽。
吉娜上前仔細檢查了一下胤祚,確定他沒有被吹到風後瞪了祝蘭一眼:“雖然已經立春了,到底還是有點涼的,你是真不怕冷到六阿哥。”
“幼兒嬌弱,如今宮中死的孩子還少麼?再說了,萬歲爺給他取了這麼一個名字,盼著他不好的小人不知道有多少,你怎麼不長點心啊?”
滿宮也就眼前這個家大勢大的蒙古格格敢這麼在她麵前堂而皇之地提及胤祚的名字了。
祝蘭歎了口氣,轉而心態樂觀地說道:“這名字怎麼了?福祚綿延,多好的寓意。”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吉娜戳了一下祝蘭的額頭,“咱們覺得是福祚綿延的意思,外頭那些人知道麼?你當時在產房沒看見,佟貴妃和惠嬪手裡的絹帕差點都被撕爛了,臉上的表情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我看了都害怕。”
“萬黼的名字還是帝王的寶座呢。”祝蘭搖了搖頭,“再說了,胤祚天天在我這待著,不會出什麼事的。”
“萬黼年幼夭折你又不是不知道。”吉娜瞪大眼睛,隻差拽著祝蘭看看能不能將她腦子裡的水晃一點出來了,“你能一天到晚盯著胤祚麼?等他六歲以後去南三所讀書了該怎麼辦,你也能一天到晚跟這麼?”
祝蘭沉默不語。
曆史上的六阿哥胤祚六歲夭折,很難說有沒有這個名字的原因。
“那我要怎麼辦?”祝蘭拍了拍胤禛,轉頭示意乳母帶胤禛下去玩。
吉娜歎了一口氣,她也不知道怎麼辦。這件事情不僅是後宮的事情,甚至還牽連前朝,處理起來確實也很難。
“先養著吧。”祝蘭看了眼瘦弱的胤祚,原本輕鬆的心忍不住揪了一下。
她又不傻,自從經曆了胤禛乳母那件事之後,祝蘭在這方麵簡直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胤祚如今的乳母就是烏雅家的人,他身邊能接近的宮女太監大半都是祝蘭精挑細選過的,甚至為了保障胤祚的安全,她還把綠萼放到他身邊去了。
“不過你也彆太擔心,雖然他這名字有點引人注目,但是很快闔宮上下的目光應該就要轉移到彆的地方去了。”吉娜偷偷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胤祚說道。
祝蘭將手邊的荔枝膏水推給吉娜,好奇問道:“宮裡又出什麼事情了?”
吉娜擦了擦嘴:“我聽烏蘭說的,她聽景仁宮的小宮女說佟貴妃這個月的月事已經推遲許久了。”
“佟貴妃懷孕了?!”祝蘭瞪大眼睛,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曆史上的佟貴妃抱養了胤禛後也有孕過,但是生下來的是個幼年夭折的女兒,算算序齒佟貴妃怎麼也不應該是這個時間節點懷孕啊?
事實上,佟貴妃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娘娘,這是好事啊!”張嬤嬤麵上是遮掩不住地喜氣洋洋,她是佟府的家生子,一家老小都在佟府做事。之前格格一直不聞喜訊,家中夫人已經對她頗有微詞了,如今格格有孕,她家裡的兒女恐怕都能得到好處。
佟貴妃不語,她沒有用戴佳氏用過的江南秘藥,因此這次懷孕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她本來都不覺得自己能夠自然地懷上一個孩子了,沒想到如今能有意外之喜。
隻是……佟貴妃瞥了一眼一旁的宮女輕聲問道:“太醫怎麼說?”
“陸太醫說娘娘您自幼身體虛弱,因此懷孕可能比起旁人來說也更艱難一些,不過隻要按時服用安胎藥,保持心情平順,減少思慮就好了。”宮女道。
“女子懷孕大多都不易,宮裡太醫怕擔乾係才這麼說。”張嬤嬤連忙道,“娘娘雖然身子不算好,但是小心將養肯定能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阿哥的。”
佟貴妃垂眸,她摩挲著手裡的絹帕緩緩張口:“減少思慮說得容易。”
她如今雖無皇後之名,卻擔皇後之實。六宮事務都堆積在景仁宮,若要她放權,誰知道到時候會不會出什麼亂子,但是萬一影響到腹中孩子佟貴妃一時間覺得有些舉棋不定。
不過很快,她的這份煩惱就被另一件事情取代了。
玄燁又要大封後宮了。
中宮之位空懸已久,孝昭仁皇後去世之後坤寧宮就被封了起來,時至今日都沒有重見天日。再加上孝昭仁皇後嫡親的妹妹進宮,讓本來算得上塵埃落定的後位頓時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原本佟貴妃是打算先掩蓋自己懷孕的消息的,隻是不知道從何開始,她有孕的消息大範圍地在宮中傳開了,這也就自然導致了這個消息也傳到了慈寧宮和乾清宮中。
而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佟貴妃即將成為第三任皇後的流言一時之間傳遍了整個紫禁城,就連宮外的佟府都信了這則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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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您為何要在這個時候將佟氏有孕的消息散出去?”鶯兒借著窗邊的日光挑著彩色的絲線,一邊麻利地打著絡子一邊問道。
鈕祜祿氏扯著絲線緩緩道:“自然是為了絕了佟氏想做皇後的春秋大夢。”
“可是如今佟貴妃懷了孩子,萬歲爺不會看在孩子的麵子上封她做皇後麼?”鶯兒不解道。
鈕祜祿氏收針,嗤笑了一聲:“萬歲爺又不是隻有這一個孩子。”
“太子已立,佟氏成了皇後,她生下一個皇子豈不是又是嫡子。等這個皇子長大之後若是與太子爭權奪位,難免又是一場帝位爭奪之戰,到時候兄弟鬩牆,絕不會是萬歲爺樂意看到的情況。”
“畢竟咱們這位萬歲爺啊,最重情誼。”
鈕祜祿氏摸了摸手裡針腳細密的荷包,那是一個繡著和合二仙的荷包。
赫舍裡氏與他少年夫妻,又為他拚死生下了嫡子穩固帝位,因此無論赫舍裡家那群人做什麼,他都會看在孝誠仁皇後和太子的麵子上麵放過他們一馬。
佟貴妃是他表妹,佟家又是他外祖家,看在故去生母的麵子上,她們這位萬歲爺也是無論什麼事情都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這對她姐姐來說又何其不公呢?
“去,將這個荷包送到乾清宮去。”鈕祜祿氏歎了口氣,將手裡的荷包遞到了鶯兒手上。
她入宮至今未曾承寵,說不清是因為當今陛下對她姐姐的死懷有愧疚,還是因為彆的什麼原因。
但是她主動出擊,想必這位陛下會看在鈕祜祿家的幾分薄麵上來永壽宮的。隻要他來,鈕祜祿氏就有把握讓佟氏當不了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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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二十年六月,幾乎傳了兩個月的大封六宮的消息終於塵埃落定。
隻不過讓人大為震驚的事情莫過於本來以為板上釘釘的主子娘娘佟貴妃居然止步於皇貴妃的位置,而鈕祜祿氏一躍從庶妃搖身一變被玄燁封為了貴妃。
與這兩件事情比起來,祝蘭等人由嬪升妃的事就顯得微不足道了起來。隻不過令眾人有些驚奇的則是妃位的人選,以及幾人接到聖旨的先後順序。
如果說惠嬪、榮嬪、德嬪都算得上是以子晉封,那麼宜貴格格一躍封妃則是讓眾人都意料不到的事情。
哪怕她生下五阿哥以後確實眷顧頗深,但是眾人並沒有覺得她有資格力壓安嬪等人封妃的資格。
祝蘭倒是並不意外,在曆史上本就是惠宜德榮四妃奠定了康熙前中期的高位份額,如今宜貴格格的位份提高也不過是在意料之中。
隻是讓她感到有些意外的則是自己在四妃之中的排行居然處於第二,惠嬪孕育皇長子且資曆深,作為妃首理所應當。但是為玄燁生了五子一女的榮嬪排行居然在她後麵,這就讓她百思不得其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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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粹宮。
“娘娘”大宮女目光擔憂地看著出神的榮妃。
“陛下終究還是心裡有一道坎。”馬佳氏擠出了一個有些難看的笑容,她的眼角微微有些晶瑩,“他還是怪我。”
怪我生了那麼多孩子,卻一個都沒有養住。
“讓家裡再往索府送點東西吧,能結善緣就結個善緣。”
她如今紅顏已逝,在萬歲爺麵前也使不上什麼力了,可惜她的一雙兒女,隻能跟著她這麼個君恩已斷的額娘。
事到如今,也隻能在毓慶宮那裡使使力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