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陽光溫暖燦爛,路明非卻隻覺有鋪天蓋地的森然寒意砸落,仿佛置身於南極萬年不化的冰窟。
他反複確認,手機屏幕上的電話號碼沒有任何排列錯誤,是自己倒背如流的那十一位數字。
重複撥打,回應依舊是溫柔而冰冷的女聲。
不信邪的他又試探著撥打了其餘幾個電話,無一例外全是空號!
“怎麼會這樣?”
重返十七歲的少年死死盯著手機屏幕上那一連串的未撥通電話,眼神猶如茫茫苔原上離群索居的孤狼般倉惶。
先前察覺到世界線發生變動的時候,他就有擔憂過上輩子的人際關係無法順延到重生後的世界。
隻是他一直心存僥幸不願深思,沒成想現實最終還是重重給了他一拳。
比特娘的廬山升龍霸還要歐拉歐拉!
“不對!還有qq,電話打不通,但好友列表肯定有他們!”
宛如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路明非手忙腳亂點開剛安裝完畢的qq。
“賬號,沒變!密碼,沒錯!”
滿懷激動地登錄賬號,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憨態可掬的大頭熊頭像,昵稱是疊詞詞惡心心的“明明”,初看差點以為是個走可愛路線的女孩紙。
其實也還行,起碼不是非主流殺馬特。
沒有過多關注個人信息,路明非打開好友列表一一瀏覽,發現基本都是同學和打遊戲認識的網友。
翻來覆去查看好幾遍,都沒能找到那幾個熟悉的頭像和id,甚至通過qq號搜索也是查無此人。
“怎麼會沒有呢?”路明非瘋狂按動下滑鍵,可無論如何尋找,也隻有一個黑白熊貓頭像和id能對得上號。
老唐,這是他當初打星際爭霸認識的網友,家住紐約布魯克林,和美國隊長當鄰居。
兩人是多年的好友,路明非去美國旅遊、打比賽都是老唐來接機安排食宿,以至於他到今都不曉得布魯克林那些酒店內部長什麼樣。
現在是下午四點,美國那邊還是深夜,老唐這個夜貓子估計才剛睡下,路明非隨手發了個“起來尿尿”便不再叨擾。
退出賬號,路明非兩根大拇指在鍵盤上舞出殘影,眨眼便登錄小號。
既然大號沒有熟悉之人的好友,隻能寄希望於小號帶給自己一點驚喜。
隻是……
“夕陽的刻痕是什麼玩意兒?!”
看著頭像上那個短發俏蘿莉,還有透著淡淡哀傷的個性簽名,路明非眉頭幾乎要皺成一個川字。
事情突然變得不對勁起來了。
點開好友列表,隻有一個叫“寂寞的貪吃蛇”的家夥,qq簽名和小號一樣都帶著點為賦新詞強說愁的蛋疼。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路明非感覺有點怪,這小號看起來怎麼像個人妖號?
釣魚,還是真餓了?
點進貪吃蛇的空間,入眼就是一個四十五度望天裝酷的小胖子自拍照,胖臉上粒粒分明的青春印記看著分外油膩。
“……”路明非被辣的眼皮直抽,有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手機傳來“滴滴”的提示音,有好友發來了新消息。
手速超群的他腦子還沒下達指令,手已經點開了好友消息。
“夕陽?你上來啦?”
“夕陽,今天鋼琴老師誇我演奏《致愛麗絲》時側影像鋼琴王子理查德,下次我把旋律改一下命名為《致夕陽》彈給你聽怎麼樣?”
不怎麼樣,我怕你那一百多斤壓不住貝多芬的棺材板。
“對了,告訴你一個秘密,今天我那個不省心的堂哥吵著鬨著要離家出走,雖然我再三勸阻,可惜還是沒能留住他。”
戲說不是胡說,改編不是亂編,你這樣是要向全小區居民謝罪的!
“不過你放心,走之前我把存的零花錢偷偷塞給他了,省著點用的話堅持個把月不是問題。
怎樣,我夠仗義吧,嘿嘿。”
仗義?我看你小子是大漠裡邊拉韁繩——馬勒戈壁!
這睜眼說瞎話的本領路明非不服不行,於是敲字回應:
“真的嗎,那把你堂哥的qq發一下。”
“要他qq乾嘛?”寂寞的小胖蛇秒回,雖然疑惑但還是把好大哥的qq號貼了上去。
路明非冷笑:“他現在不是流浪在外嗎,正好我家還蠻大的,可以邀請他一起住。
而且我爸媽最近去外地出差了,人家一個女孩子住的話有點怕怕呢~”
路鳴澤:Σ°△°|||︴
“他有錢,我有房,還真是挺般配的呢,謝謝你啦~嘻嘻~”
路鳴澤:━Σ゚Д゚|||━
坐在電腦前的小胖子臉上笑容陡然凝固,十指在鍵盤上舞出殘影,想要發消息確認夕陽是不是在開玩笑。
然而詢問的話發出瞬間便亮起感歎號,對方拒收消息並將他拉入黑名單。
見此情形,小胖子呆愣當場。
原本為了慶祝路明非離開而播放的《千裡之外》,瞬間就有了另一層意義。
等下,他拿的都是我的錢啊!
不對,他壓根沒有錢,當初他攢了三年打算買s2的九百塊都上供給我當封口費了,完全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窮光蛋啊!
體會過無數次單方麵失戀的痛徹心扉,小胖子試圖挽回。
然而解釋的消息永遠都發不出去,猩紅的感歎號仿佛在嘲笑他的傻逼與無力。
路鳴澤表情淒苦悲憤的像是即將被灌下毒藥的大郎,兩隻小胖手重重在鍵盤上一錘,崩潰大喊:
“不——!!!”
雙拳重擊之下,歌曲切換為傷感的《一剪梅》,巫妖王深情醇厚的歌聲響徹整個房間,直唱的小胖子悲傷逆流成河:
“´༎ຶД༎ຶ`夕陽!!!”
隔壁,還沒從痛失巨款中緩過來的嬸嬸額頭青筋直跳,怒聲吼道:“路鳴澤,你在發什麼癲?!”
客廳,滿臉疲憊的叔叔窩在沙發裡,揉了揉臉長歎一聲:
“造孽啊……”
笑容不會消失,隻會轉移。
耳邊響起似有若無的笑聲,路明非嘴角微翹以為是自己沒憋住。
成功將負麵情緒轉移到路鳴澤身上,他感覺整個人都輕快不少。
他這人是個樂天派。
聯係不上前世的親朋也無所謂,大不了從頭再來建立羈絆。
人定勝天,是我的就必屬於我!
而且往好處想,和楚家沒有交集的原因,或許是五年前的台風天他們父子倆壓根沒經曆車禍,也沒有在車禍中受傷。
“嗯,一定是這樣的。”路明非點了點頭,收起手機朝小區外走去。
既然說了要離開,就不會回頭看。
反正兜裡有錢,沒法投奔楚叔還能去旅館開房,嫌麻煩網吧包宿也不是不行。
經過報刊亭,賣報的大爺見他背著個包往外走,好奇將他攔下:
“這都快傍晚了,你背著東西是要去哪?”
今天來買《最小說》的是路家那個胖兒子,沒有人蹲在那蹭《家用電器與遊戲》他還有點不習慣,擔心傍晚太陽會打東邊落下。
“世界那麼大,我想去溜達溜達。”
錢貨兩清,路明非也懶得散播家醜,隨便找了個理由糊弄過去。
大爺合上手裡帶春的紅樓夢:“嘿,你小子是打算棄文從武走江湖啊?”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大爺好眼力。”路明非像模像樣地拱手一禮,試圖白嫖情報:
“您這有沒有前幾年的老報紙給我來幾張,日後本少俠露宿街頭也好有個鋪蓋。”
“那你得去廢品回收站,全賣他們了。”
“行吧。”反正是隨手撒網,沒撈著也無關緊要,路明非抱拳道彆:
“大爺,咱們山水有相逢,後會有期!”
話落,他昂首闊步瀟灑離去,陽光在身後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宛如一位滿懷壯誌踏入紛亂江湖,誓要闖出赫赫聲名的青澀少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