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獵豹出籠（5）
翻來覆去地難過一會兒之後，他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後沒有直接上床，而是在寢室裡溜達了幾圈。偷眼一看，幾個整天鼓搗貓膩的雜工也沒睡覺，都象征性地用被子蓋住頭臉，戚戚竊竊地打著手機。但聽不清具體言辭，隻能聽見朦朧的聲音，和那一夥在床上用撲克牌賭博的小聲爭吵遙相呼應，合奏出了一種和諧有趣的夜生活序曲。相比之下，霍直知道自己剛剛打電話的聲音稍大了一些，不似其他人的違紀經驗老道豐富。但他仔細一想，這樣也好，反正說的都不是背人的話，被那些潛伏的家夥聽到自己的通話內容並不是壞事，傳到政府耳朵裡也挺好，這樣有助於早日改變政府乾部對自己的印象。
想到這兒，他瞅了一眼坐在寢室門外喝著茶水給自己望風的老高麗，將床頭那一包沒拆封的軟中華扔過去，在老高麗深情的謝意中上床，連被子也不蒙了，拿起手機給林宇撥了過去……
稍後，電話接通，傳來林宇睡意朦朧的聲音：“誰呀？這麼晚了。”
“我，衛東。”霍直故意把聲音拉長。
“媽呀！你這是在哪呀？前幾天我去看你，人家說你調走了！”林宇顯然很興奮，睡意全無，聲音提高了八度。
“我在煤河監獄呢！來十幾天了！”霍直也很高興。
“我靠！咋調那兒去了呢？”林宇很是驚訝！
霍直自嘲地說：“哥們兒，彆提啦，就憑咱倆惹的那個大禍，把我調走不是最好的結局嗎？嗨！”
“可不是嘛！說起來我真有點蒙圈，在看守所剛待了兩天，人家警方就通知我父母去辦理取保候審，到現在我還犯迷糊呢！到底咋回事啊？”
麵對這個問題，霍直就得隱晦著回答了，他聲音變小，含糊地說道：“嗨！還不是我後麵那個大哥有力度嘛，活拉的就把這事兒給平了！而且怕我再待在春江城三監尷尬，把我調到這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來了。”
“真是托了你的齊天洪福哇哥們兒，我得去煤河看看你，缺啥不？我一遭給你帶過去！”
“不缺，不缺，你好好在家待著，那個事兒已經徹底過去了，我在這兒也挺好的，各方麵的關係都挺到位，以後有啥事兒我再給你打電話。”
“好！好！有事千萬跟我吱聲，彆客氣！”
“好嘞！拜拜。”
“拜拜哥們兒，保重。”
掛斷電話之後，霍直靠在床邊，心中不禁掠過一種古怪的念頭。就憑剛剛和林宇的通話，他不得不再一次感歎翁兆剛的能量之龐大，簡直堪稱手眼通天。如果沒有這位大佬在背後支撐，自己和林宇現在又是什麼情況呢？簡直不堪設想啊！假如自己和翁兆剛之間沒有殺父之仇、假如翁兆剛不是黑道梟雄、也不是危害社會的犯罪分子，就憑他這種鴻大的能量，再加上他對自己的“知遇之恩”，自己會不會真的像現在表演的這樣，成為他真正的得力乾將呢？
這種想法一露頭，霍直嚇得一激靈，自己這是怎麼啦？怎麼會有這種不爭氣的念頭？要知道，自古以來中國人就秉承著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的神聖觀念，無論這個仇人是誰，隻要他害死了自己的親人，那麼，這個血海深仇必須得血債血償，否則將有失做人的尊嚴，也有違做人的底線，那樣的人生將一敗塗地，不如螻蟻。何況這個仇人還是個大奸大惡之徒，手上沾滿了鮮血，每日揮霍的也是以踐踏公平和正義而掠得的民眾血汗。更是因為有這種勢力的存在，才助長了邪惡，殘害了社會，更加滋生了腐敗，使法製和正義在他們製造的烏煙瘴氣中麵目全非，給多少家庭、多少民眾的生活蒙上了苦難，使多少像父親一樣正直忠懇的人落得含冤而終的下場……
回望一下自己，原本是一個前途遠大的天之驕子，現在不是也被這種邪惡毀掉了一切嗎？他們就是惡魔，光天化日之下吸人鮮血的惡魔。如果沒有人站出來與這群惡魔鬥爭，那麼，這個社會什麼時候才能談得上公平和正義？世人什麼時候才能在和煦的陽光下自由幸福地呼吸？
現在這種邪惡已經滲透到一定的權利層了，想通過正常途徑戰勝他們，可謂千難萬險，阻力重重。但自己能被這些嚇到嗎？如果是那樣，那自己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懦夫。甚至，知惡而不除簡直等同於邪惡的同謀，那還是自己嗎？還是霍直嗎？還是那個優秀檢察官霍正禮的兒子嗎？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每個人都想體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如果自己能將這夥殘害社會的邪惡勢力鏟除，不管用哪種方式，自己都將為人類、為國家、為社會做出巨大的貢獻，從而也實現了自己的人生價值，哪怕最後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再怎麼自己也不能為名利所動，再怎麼自己也不能認賊作父！英雄有好多種，色彩各異，有喜劇型的英雄、有悲劇型的英雄、有明晃晃金光耀眼的英雄、也有埋在幕後，不為人知的英雄。但不論哪一種英雄，隻要為正義和公平做出了貢獻、隻要為這個社會鏟除了邪惡、傳播了正能量，那麼，就算做個悲劇英雄又如何？
想到這兒，霍直幾乎熱血澎湃，骨子裡正義和善良的因子紛紛湧動起來，給他內心深處無怨無悔的宏偉計劃注入了永不停息的燃料……
又過了半個月，他對這個新的改造場所已經了解得很透徹了，尤其跟那幾位在夜間負責生產區值勤的雜工熟識以後，他就更清楚自己的努力方向是哪裡了。這天中午，他又讓老高麗做了幾個硬菜，豪爽熱情地對一個聞到他這裡的香氣就假裝撞上飯局的“夜值勤”雜工說：“來吧！趕上了，今天的菜做多了，雞和魚拎回來時都是活蹦亂跳的，香著呢！坐下吃，還有酒……”
沒等他說完，這個年約四十的夜值勤雜工就含著將要流出唇外的口水說：“你看，多不好意思，總吃你的，嗬嗬……”
“客氣啥，能在一起改造也是緣分。坐下，坐下，嗬嗬……”霍直非常熱情。
在這種艱苦的環境下，美食似乎是最有效的交際潤滑劑，再偷偷地淺酌幾口和少許可樂勾兌在一起的白酒，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會像接通電源的微波爐一樣，迅速升溫……
眼見一瓶顏色淺淡的“可口可樂”被這位夜值勤雜工喝進肚大半，霍直又把可樂瓶推到他麵前，熱情地說：“哥們兒，我不勝酒力，全是你的！喝完下午好好睡一覺，晚上出工時也醒酒了。嗬嗬。”
雜工喝得暢快，談興也濃，紅光滿麵地對霍直說：“東哥，你這是剛來，等過些日子寬鬆了，到礦上我請客。雖然比不上你這兒豐盛，但偶爾電死隻野雞、兔子啥的，我都有辦法從電網底下勾過來，順手在菜地整點青菜、辣椒啥的，我那兒有個鋁盆子，彆嫌乎，到時候我燉給你吃。嗬嗬……還有……老高麗也去，嗬嗬……”
一直癟著嘴不大高興的老高麗敷衍地笑了笑，把眼睛挪開雜工手裡那個讓他直咽唾沫的可樂瓶，挖苦著說：“靠，東哥能吃你做的那玩意嗎？佐料都不全，酒也是一塊五一袋的散摟子！”
“呦嗬！”雜工仿佛被人冤枉了，放下可樂瓶，脖子粗臉紅地說：“靠，老高麗你忘啦？去年電死那頭牛不是我扒的皮？好肉都給乾部分了，剩下的那些邊角肉燉的湯你沒喝著嗎？那就是我的手藝！靠！”
“噢？還電死過牛？”霍直很是驚訝。
“牛算啥？還電死過人呢！不信你問老高麗！”雜工說完嘴對嘴地喝了一口酒，用斜眼瞟著老高麗，意在讓他為自己的話做證。
“嗯！電死的人現在還凍在冰櫃裡呢！兩年了，家屬不讓煉，正僵持著呢！”老高麗表情誇張地撇著嘴。
“哎呀！電網那麼邪乎嗎？跟我具體說說，到底咋回事兒？”霍直放下筷子，聚精會神地支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