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柳暗花明（11）
霍直又轉到教研室窗口，看著大江用一條細繩拴好磁鐵，然後在下水道裡一下一下地拉拽。他的嘴角泛起一絲自得的微笑，心中暗想：哼！蠢貨，早就想到你那半根筋的腦袋不托底，不但提前準備好了磁鐵，連另一根鋼料都準備好了。萬一撈不上來，大不了廢點兒功夫，再銼下一把。
不過，有一點他是毫不懷疑的，那就是大江對自己的忠誠度。第一，大江“瓢兒緊”，從不多嘴多舌，教改科的犯人喝酒、賭博、打手機從來不背著他，因為科長和幾位乾事怎麼問，他都不會出賣彆人。第二，憑他對自己的無限崇拜，絕對不會出賣自己，這是犯人的通病，關鍵時刻會怕凶狠的同犯而不會怕警察，因為警察懲罰犯人是有度的，大不了遭點罪。而犯人就不一樣了，嘴上說整死誰可能是狠話，但失手了也不無可能。
五分鐘不到，大江順利吸出了克隆鑰匙，小跑著奔上樓來，像立了大功的戰士一樣，鄭重地交到霍直手中。
當晚，霍直又一次使用手機。但專卡專用，一張卡向母親和簡思葉報了平安之後，另一張卡給林宇發了條信息，讓他明天來接見。
第二天，林宇不但來接見，而且還辦理“合餐”。在監督獄警不注意的時候，霍直迅速將克隆鑰匙遞到林宇手中。
兩天後，萬科長和朋友們在飯店喝酒時，停在路邊的愛車被盜了。
聽到這個消息後，憨直的大江跑到霍直麵前，用驚訝和崇拜的混合眼神看著他，表現完不可思議之後，豎起大拇指，說了句“牛叉！真牛叉！”轉身而去……
霍直盯著大江的背影，一直看著他與憤怒的萬科長照麵之後，才麵露微笑錯過眼光。
還好，正如自己想象的那樣，大江麵對萬科長時，除了對這位心情極度欠佳的領導表現出更卑微的順從之外，並沒有其它的漏洞。或許他也能弄明白這一點，一旦被萬科長知道愛車失竊也有他一份功勞的話，那麼，他的後果將不堪設想。
三天後，車子出手了，如其所願，賣了十五萬。林宇按照霍直的指示，把七萬五千元現金用塑料袋裝好，放在老江橋第七個大橋墩下麵的鋼縫裡。然後走開。
在這之前，霍直就通知了簡思葉。聰明的姑娘揣著神秘的刺激，提前把自己捂了個嚴實，若無其事地裝作行人，閒庭信步到橋墩附近，見林宇放下塑料袋轉身走了，她又快又穩地湊過去，伸手夠起塑料袋就走。搞得走出三十米突然有些不放心的林宇一回頭就找不見東西了，隻能看見隔著距離的行人。嚇得他當晚一個勁兒給霍直發信息，追問是否收到了東西？直至得到霍直的準確回信，他才大放寬心。
可是，這兩位年輕盜車賊太忽視萬科長和警方的能力了。半個月後的一個下午，霍直正在教研室整理教案，突然，四名獄偵科乾警出現在門口，不容分說就給他戴上了手銬。而且當著他的麵，把教研室一通亂翻。又帶著他回到寢室，將他的床鋪、行李、還有庫房裡的個人用品都仔細清查了一遍。
雖然乾警責令霍直閉嘴，不給他問話的機會，但他心裡明鏡一樣，肯定是盜車的事兒響炮了！幸好手機在大江手上，兩張手機卡分彆插在教研室大花盆的泥土裡，不用探測器是很難發現的。但枕頭和被子裡的現金就沒那麼幸運了，隨著乾警的撕扯，鮮豔的鈔票像深秋的楓葉一樣飄了一地。
啥也不用說了，姑且先不追查盜車的事，單憑這將近兩萬元的巨款，關押禁閉是必然的了。連筆錄都沒做，他直接就被送進了禁閉室。
坐在冰涼的水泥地上，他透過鐵門上的氣窗望著昏暗的走廊，這個俗名“小號”的“獄中獄”果然名不虛傳，昏暗、潮濕、逼仄，牆角那個掛滿尿堿和尿漬的便桶散發著令人呼吸道痙攣的嗆鼻濁氣……
聽進來過的倒黴蛋兒說過，小號裡其他痛苦都可以忍受，唯獨使人意誌崩潰的，是那慘無人道的饑餓。每天那半碗稀粥潑到牆上都見不到米粒，押時間長的犯人都不敢回憶。所謂饑餓麵前沒有上帝，甚至有過餓急的犯人把棉褲裡的棉花掏出來，沾著半碗米湯下肚的實例。
不過霍直不怕，雖然擺在麵前的災難絕非小事，但他心中似乎還閃過一絲期待被滿足的快感。因為他知道，自己前腳進小號，後腳曾三或萬科長就會向“貴人”報告。他倒要看看，貴人會如何處理這個棘手事件？
但是，他也並非無所畏懼，萬一藏在花盆裡的手機卡被人發現，或者大江那裡出現了問題，自己和母親、簡思葉的聯係勢必暴露。那麼，真正的麻煩就會從天而降。此時此刻，他對花盆裡的手機卡再有信心，心跳也像打鼓一樣，撲騰個不停……
有史以來第一次，他默默地祈禱起來……
剛過去三個小時，他就聽到禁閉室門口傳來說話聲：“領導，我們過來看看衛東。他咋的啦？因為啥押起來啊？”聽聲音就知道是曾三。
“他是隔離審查，好像是法外的案子犯了吧！我也不太清楚，反正獄偵科鄭重交待，任何人不得接觸他。三兒，你們回去吧！彆難為我。”這是禁閉室的獄警在說話。
接著，又傳來曾三的聲音：“行！那啥，我們回去了，吃的喝的都放這了！我們知道了啊！”顯然，霍直知道，這是曾三故意大聲喊給自己聽的。
臨近下午四點，禁閉室獄警把霍直提到審訊室，鎖在鐵椅子上。對麵的三個人都是生麵孔，坐在門口陪審的是獄偵科的兩名乾事。
一個年約三十七八歲的胖子走到霍直麵前，仔細端詳了幾眼，乾脆地說道：“衛東，都說你是聰明人。那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們是酒坊區公安分局盜搶二中隊的。實話告訴你，林宇到案了。他夠義氣，挺了兩天兩宿，沒挺過去，把你撂了！車也追回來了！你就彆撐著了，衝我這實在勁兒，你也給我來個竹筒倒豆子，咋樣兒？”
霍直的表情毫不震驚，似乎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微微點了點頭之後，他舒出一口氣，挺了挺後背，爽快地問道：“領導，你就告訴我能加幾年刑吧？”
胖子一笑，說道：“具體能加幾年還得法院說了算，但並不是沒有機會，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首先，你得配合我們工作，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另外，把那七萬五千塊贓款返回來，這樣就能少加幾年。否則，你現在還剩十五年，弄不好得加到無期。”
“哦，那好，我配合。”霍直一副很自若的神情。
“好，說吧！”胖子回頭示意，一個便衣鋪開了筆錄紙。
登記完審訊筆錄字頭的個人基本信息之後，霍直仔細斟酌了一下，認為林宇和自己沒彆的路走，隻能實話實說，否則說辭肯定無法吻合。於是，他掐頭去尾，避開了大江參與的戲份，說自己用私藏的現金從一個釋放的犯人那裡搞到了平時加工小飾品的組銼，找了盒廢印泥，趁萬科長的桑塔納沒拔鑰匙之機偷印了鑰匙模印，然後自製了鑰匙，又與林宇聯係，在一次“合餐”時把鑰匙給林宇，具體林宇怎麼跟蹤、盜車、賣車，他就不得而知了。那七萬五千元他讓林宇放在老江橋第七個橋墩的鋼縫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