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投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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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狼為患》轉載請注明來源:思兔閱讀sto.ist

“朝中皆知張家乃忠義之門,唯幾處市井百姓不明所以,閒話稔惡,嫂嫂莫要多心。”

“你啊。”楚緒重重歎了口氣,“屆時你二哥回來,可彆說嫂嫂不向著你。”

張福令低低應了一聲,“嫂嫂,我今日請了錢鈴醫來給他瞧傷,錢鈴醫心直口快,市井百姓若是聽了他的話,定會改觀之前對家中的看法。”

楚緒要戳張福令額頭的手一頓,心中忽然酸澀,轉為捏了捏她的臉頰,“原來你是藏了這樣的心思。”

“原不過是幾個地痞流氓的醉酒胡話,你竟也放到了心裡。”

“謗訕之言,出如渦淪,一息之波,流於無限。”

張福令的目光落在嫂嫂隆起的腹部,聽太醫說這一胎是雙生子,這才五月有餘,肚子已經肉眼可見的脹起來,加之楚緒生的苗條,張福令真怕哪一天楚緒的肚子將她的兩條細腿壓垮。

知道楚緒久站不得,張福令借力給她,“咱們回去吧。”

楚緒心疼地看了一眼張福令,她隻比自己小了幾歲,本是個活潑的性子,自婆婆離世後,她好像一下就長大了。

她們沿著回廊走上青石主路,濃濃樹蔭遮去惱人的豔陽,張福令顧念著楚緒,走得很慢。

楚緒一手扶著腰,方才她留意張福令盯著自己的肚子出神,忍不住調侃,“嫂嫂先幫你試試這十月懷胎之苦,屆時你有了身子,便不怕身側沒人知冷暖。”

“男子終不能感同身受,況且和穆蕭還是個武將。”

張福令臉一熱,悶悶嗔怒,“嫂嫂慣會打趣人。”

張福令雙頰染霞實在可愛,楚緒還想調侃幾句,猛不防聽到身後有人喊她們留步。

二人滯足回身,遠遠瞧見一個手搭拂塵的內侍走來。

樹影婆娑,他的影子被樹陰拍碎又在明媚的陽光下聚合,周而複始。

待走近了些,張福令瞧見他身著蟒袍,忙攙著楚緒迎過去。

“不知江公公前來,有失遠迎。”

來人是天家身側的太監總管江宏良,估計與和穆蕭是為同一件事兒。

江宏良朝這廂走來,猛不防腳下一滑,拂塵險些落地。

這條路是該修葺了。

從江宏良腳下滾開的石子落到張福令腳邊,她抱歉一笑,迎了上去。

江宏良的來意同張福令想得一樣,明日命將出征儀,天家宣張福令進宮獻舞鼓舞士氣,楚緒有孕,特許不必來回奔波。

楚緒謝過皇恩,欲引江宏良進屋喝一盞茶,他婉拒,“咱家還得去彆家,先告辭了。”

“江公公向來心細如麻,今日還被石頭絆了去。”張福令輕輕踢開路邊的石子,“嫂嫂也是心細之人,可馬虎不得。”

“這路得尋人來修修了,你的院子地段低,近來雨水豐沛,也要當心。”

楚緒是個說乾就乾的性子,登時扶著腰去部署修路事宜了。

*

張福令前腳到泛月閣,後腳末莉推門進來,“小姐,北角的牆不知何時塌了一塊,那邊養著及腰的蜀葵,趕巧擋了去。”

張福令點點頭,“許是從那裡溜進來的,搬些石頭堵起來吧。”

說完,張福令將一封信函遞給末莉,“送去京兆尹。”

末莉拿著信函下去,張福令伸著懶腰進了內寢。

再出來時,她已褪去素衣,換了一身青蔥的舞服。

一掿細腰被綠綢帶緊緊纏繞,水袖妙曼,粉潤的甲蓋仿佛是從中探頭的荷花,白皙的藕隱於綠葉之間,若隱若現。

陽光悄無聲息攀上張福令指尖,續而躍上她的發絲,隨著她翩翩起舞。

鳥兒輕鳴,壓去院中低聲的交談。

東廂房門前,一棵銀杏樹撐起碩大的涼傘,綠油油的滿院生風。

所剩無幾的綠球掛在樹葉間,搖搖晃晃墜下。

樹下坐著兩個府兵,其中一人往另一人跟前蹭了些,“你說那乞兒,小姐作何打算?”

“依小姐的性子,十有八九想把他留在府上養傷。”東廂房屋門大敞,接話人往裡麵覷了眼,床幔微揚,床榻上的乞兒身影縹緲。

“瞧他形容,絕非等閒。小姐留他,不怕他做了現世趙氏孤兒?”

接話人遲遲沒有接話。

說話人咦一聲,見對方隻瞧著屋內出神,屈肘搗了他一下。“我同你說話呢!”

接話人撓了撓頭,指著屋內,“我方才……好像瞧見他動了。”

“兄弟們都沒醒呢,他能先醒了?”說話人不屑,那汗蒙藥可是蜀地貢品,常人沾染一點,要足足昏睡一日。

“也是。”

兩人正說著,月洞門那邊滾進來一個“肉球”。

“我說府上怎的連個能出力的小夥子都尋不著,原來是都躲在小姐院子裡來偷懶!”

“肉球”氣呼呼地走過來,細細的眼睛瞪著樹下兩個閒聊的府兵,他掏出帕子揩了一把額角冒出的細汗,指著二人道:“你們兩個隨我走一趟。”

“可是……”

“廢什麼話!這個月的俸銀不想要了?”

“肉球”喚作周貴,年輕時隨老將軍征戰四方,後來為了救少將軍肩膀中箭,至此再也提不起刀,老將軍念他忠心赤膽,留他在府上做管家。

周貴前幾日上莊子上收去年欠下的債,今兒才回來,還未聽說張福令院子裡的事情,隻當這幾個小毛賊不好好當差,知道小姐良善,便得寸進尺跑她院子裡偷懶。

二人以為周貴早知道清晨一事,眼下急著用人不得不來泛月閣尋,又見不遠處有府兵巡視,便放心跟著走了。

幾人走後,恰好府兵到了換班的時候,紛紛離開泛月閣。

腳步聲越來越遠,直至院中再次安靜下來,東廂房前,一個人頭探出來。

他四下觀望,確保萬無一失後,輕手輕腳跨過門檻。

這裡院牆極高,牆邊種著一排不知品種,繁茂非常的高樹,濃密的枝葉黑壓壓蓋在半空,將光遮了大半。

他站立起來,迎著散碎的光,深深吸了一口氣,宛若桃花的眼睛微眯,朝一個方向奔去。

他的身影被光拉的細長,纖長的手指壓過草地,幾點泥濘濺落。

張福令拿著帕子揩了揩頰側的汗珠,她身子弱,不敢在屋中放冰消暑,父親便把這處滿是古樹的院子給了她。

春去綠葉華蓋,冬來素雪做雲,看了許多年也不膩。

“小姐,這是君子台新出的百花糕。”

張福令聞聲回頭,末莉從錦盒裡端出一碟糕點,冰皮裡揉著花碎,白裡透紅,煞是好看。

她端起聞了聞,味道也是夏季該有的清涼。

“君子台的東西真是愈發好了。”張福令由心地讚歎。

她拿了一塊兒,餘光瞥見窗口有一道身影。

“誰在那裡!”末莉也瞧見了,她厲嗬出聲,快步走到窗台前,背影忽然一頓。

“誰啊?”張福令走過來,俯身往外打料,也是一愣。

“這麼快就醒了?”她錯愕地看著窗台下的男子,他光著膀子,隻在腰間圍了一塊虎皮。

他像是不知道這樣有多麼不雅,隻滿眼盯著張福令手裡的糕點。

“餓了?”張福令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糕點,轉頭對末莉道:“去找王蒙要一身衣服,在端些吃食過來。”

“小姐……”末莉不情願。

“快去。”

末莉悶悶哦了一聲,轉身出去。

張福令走到桌前把一碟糕點端來窗前,微微俯身遞給他,他吞了一口口水,卻不接。

眼底警惕之色亦然。張福令猜或許是方才自己將他迷暈,他心生芥蒂,於是捏了一塊兒糕點,自己才咬一口,手中的盤子被猛地奪去。

因為動作過快,碟子不留神滾到了草裡,他急急去扒拉,張福令心中微澀,“彆拾了,不乾淨。”

他像是沒聽見一樣,抓著混了泥的百花糕往嘴裡塞。

他這樣,張福令心中更加難受,為自己利用他感到不恥。

她攥著帕子,推門來到屋後,他還在地上扒拉著,寬闊的脊背,椎骨嶙峋。

張福令快步走到他跟前,見他雙手滿是泥土,忙蹲下身製止他的動作,“不必如此,屋裡還有。要隨我去屋裡麼?”

她斂息等著回應,卻久久沒有聲息。

是了,他既不通人性,自然也聽不懂人話。張福令蹙眉想了想,準備去拿些吃食引他。

沒成想,她走出幾步,他遠遠跟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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