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馬不停蹄的趕往未央宮,皇後中毒,帝王大怒。
魏逢春換上了進宮時的那套衣裳,粗衣麻布,荊釵布裙,這才是她原本的模樣,一介孤女怎敢攀天?愛錯了人,代價如是,是她活該。
城牆上,她迎風而立,發髻淩亂。
“魏妃!”裴長恒怒喝,“你要乾什麼?”
魏逢春的淚早已流乾,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裴郎如今都直呼我為魏妃了?”
空氣有一瞬的凝滯,雪刮在臉上疼得厲害。
“來人,把這毒害皇後的毒婦抓起來!”國丈陳太師咬牙切齒,“敢動我女兒,你找死!”
裴長恒咬著牙,仿佛極力克製著什麼,“魏妃,你先過來。”
“裴長恒,你不該把我帶進宮,害了我、也害了玨兒,若有來世,我寧願從未救過你。”她的聲音隨風飄出去很遠,夾雜著風雪的哀戚。
耳畔,是陳太師的怒吼,“放箭!”
“不!”
萬箭齊發,縱身一躍。
人與箭一同落地,瞬時鮮血四濺,結束了一介孤女草草的一生。
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沒有痛疼,隻有團聚。
玨兒,娘來陪你了……
四下一片漆黑。
原來,閻王地府是這樣的冷。
好冷……
“醒了醒了。”
魏逢春有些發愣,睜著眼茫然的看向眼前人。
這是怎麼了?
“傻子就是傻子,摔一跤都能暈這麼久。”話是這麼說,但嬤嬤手上的動作卻沒停,撚著帕子輕輕擦著她的麵頰,然後擦她的手心,“以後走路小心點,記住沒?”
魏逢春還是沒清醒,明明已經萬箭穿心,還跳下了城牆,怎麼會在這裡?
“傻子就是傻子。”嬤嬤起身,端著水出了門。
魏逢春快速掀開被褥,下床的時候腦袋有點暈乎乎,及至坐在梳妝鏡前,瞧著鏡子裡那張完全陌生的臉,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這張臉……
她記得這張臉,內侍監大太監洛似錦的妹妹——洛逢春。
皇都人人皆知,洛逢春就是個傻子,曾在大街上發瘋狂奔,肆意打砸,險些被扭送官衙。
魏逢春和洛逢春,隻差一個姓氏。
正因為如此,當初在宮裡遇見旁人欺負洛逢春的時候,她曾出手幫過,才知曉洛逢春的一些事。
沒想到……
“怎麼會這樣?”她兀自呢喃。
魏逢春變成了洛逢春。
驀地,外頭傳來腳步聲。
“人已經醒了,沒什麼大礙。”是方才離開的嬤嬤。
魏逢春慌忙回到了床榻,這副身子虛弱得連喘氣都困難,就這麼一小段路,惹得她氣喘籲籲,仿佛隨時會斷氣。
洛似錦進來的時候,幾不可察的皺了一下眉,若有所思的環顧四周,其後才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一瞬,魏逢春心頭砰砰亂跳,慌亂到了極點。
洛似錦是誰?
內侍監的大太監兼左相,身負從龍之功。
先帝在時便最得盛寵,待先帝重病,諸王蠢蠢欲動,是洛似錦承先帝器重,委以兵權而護國,其後連同朝中大臣、世家大族一起,平定諸王謀亂,擁立新君,這才有了今時今日的局麵。
縱然是身居高位的皇後母家陳氏,也得忌他三分。
先帝的二十萬親軍,如今還在他手裡攥著……
“醒了就好。”洛似錦坐在床邊,伸手撫上她的麵頰。
然而這親昵的舉動卻驚了魏逢春,嚇得她忙抱著被褥縮在了床角,身子抖如篩糠,彆開頭不敢去看他。
世人口中的洛似錦,名字溫和,手段卻毒辣至極,曾將叛賊活剝於亂市,置籠屜活蒸罪奴,私下設黑獄,凡有進者……皆無活口。
“怎麼怕成這樣?”他音色低沉,陰鷙的眸如刃般落在她蒼白的臉上,冰涼的指尖冷不丁鉗住她的下顎,迫使她不得不抬眸看他。
魏逢春呼吸一窒,他會不會看出這副身子換了芯?
空氣凝滯,指尖從下顎遊離至頸項,隻需稍稍用力,當下便可掐斷她的脖頸。
然……
他忽然將她拽進了懷裡,強有力的胳膊緊緊箍住她,聲音裡帶了幾分疲倦,“乖,彆再讓哥哥擔心。”
羽睫駭然揚起,魏逢春僵在他懷中,竟不知這殺人如麻的魔頭,竟也有幾分人性,舍得去暖一個傻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