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既然有了外出計劃,不多久兩人就收拾收拾出發了,沿著小溪往上遊走去。
這次的路比上回還要崎嶇難行,一路險灘峻嶺,飛瀑峭壁,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墜落崖底。
足足耗費了大半日,才終於踏出護山法陣,那雪山就在法陣外不遠,高達千丈,巍峨聳立,氣勢儼然。
仰望雪山片刻,柳芸香道:“先歇一歇吧,這山也非一時半刻能爬完。”
“行。”梁青山四下看看,找了塊乾淨的石頭讓她坐下,掏出水囊遞過去,“累不累?要不出去睡會兒?”
他們能在混沌珠與外界間自由來回,並且離開時在什麼地方,回來後還是會在哪裡。
比方現在,趕路趕累了,就可以到外界的屋子睡一覺,等睡醒了再進來繼續趕路。
這也是兩人如今實力低微,卻還敢嘗試踏出山門的原因之一。
假如遇上難以應對的危險,他們完全可以暫時離開珠界進行躲避。想必尋常的危險,如野獸之類,應該不會有耐心一直守在原地;而要是其他危機,他們離開後,也有了更多的時間尋求解決辦法。
柳芸香輕輕搖頭,“現在還不累。”
歇了一會兒再次出發,都說望山跑死馬,那雪山看著不遠,兩人卻又足足跋涉了兩個時辰,才到山腳下。
在遠處看時,一整座山都是皚皚白雪,等走近才發現,隻有山腰往上是被冰雪覆蓋,山腰之下,則是大片大片白色的花,那花實在太多,以至於被誤認為是場盛大的雪景。
梁青山咋舌:“這是什麼花,開得這樣多!”
柳芸香則笑道:“咱們來得正是時候,這是木梨樹的花,木梨樹的果實隻有拇指大小,滋味酸澀,難以入口,但木梨花蜜卻是出了名的清香凜冽,據說喝著有股高山冰雪的味道。”
木梨樹隻是最低等的靈植,在修真界屬於野果之流,鳥獸見了都不屑吃它,其花蜜卻十分受修士歡迎。
一聽說是好吃的,梁青山就來了興致,雙眼發亮,躍躍欲試,“所以現在要去偷蜂蜜嗎?應該有地方可以偷,不用我們自己采蜜吧?”
“先等等。”柳芸香拉住他,“那些蜜蜂可不是吃素的,咱們要先把蜜蜂引走。”
兩人通過觀察花叢中蜜蜂活動的路線,成功找到一處蜂巢,柳芸香從包裹裡拿出一根黑漆漆的樹枝,點燃後小心放在蜂巢入口,那樹枝並沒有燃著,隻產生了許多煙霧,順著通道進入蜂巢內部。
“那是什麼?”梁青山一臉好奇。
柳芸香壓低了嗓音,小聲道:“是一種燒起來味道難聞的樹木,蜜蜂很討厭那股味道,一旦聞見就會遠遠飛走。咱們藥仙穀的先輩把它叫臭枝,方才路上摘的。”
梁青山摸著下巴想了想,恍然道:“所以那些前輩,以前也來這裡偷過蜂蜜,對吧?”
不然怎麼知道臭枝能對付蜜蜂?說不定那些臭枝樹就是前輩種的,否則怎麼那樣巧,就長在偷蜂蜜的半路上?
柳芸香下意識想反駁,在她心目中,藥仙穀的先輩們都是仙風道骨的存在,怎麼會乾出偷蜂蜜這樣的事?
可就如梁青山所說,前輩們要是沒做過,為何會知道得如此清楚?連臭枝要在哪裡采摘、哪個部位燒起來最臭,都在書上寫得一清二楚……
越想,柳芸香神色越是微妙,總感覺世外高人的形象塌了個角。
“嗡嗡嗡——”
樹枝剛點燃不久,一大群黑壓壓的蜜蜂就從蜂巢中湧出,翅膀擅動的聲音震得人耳朵發麻。
兩人躲在下方一動不動,直到所有的蜜蜂都離開巢穴,梁青山才跳出來,一刀砍下半個蜂巢。
蜂群就盤旋在不遠處,發現他的動靜,立刻不顧臭味圍攻而來,尾巴上的尖刺蓄勢待發。
柳芸香與梁青山一刻不停,馬上離開混沌珠,耳邊的喧鬨瞬間退去,眼前景象變成熟悉的屋子。
梁青山長籲一口氣,“好險,差點被叮成刺蝟。”
柳芸香找來陶罐裝蜂巢,聞言笑著說:“那恐怕得是好大一隻刺蝟。”
梁青山便改口:“那就叮成刺豬吧。”引得柳芸香不住發笑。
兩人用紗布把蜂巢裡的蜜濾出來,之後順便吃了頓飯、睡了一覺,好好地養足精神,估摸著混沌珠裡已經過去兩三天,方提著心再次進入其中。
躲在樹底下觀察了一會兒,發現蜂巢已經被修補好了,蜜蜂也依舊辛勤采蜜,並沒有繼續追殺他們的意思,兩人才貓著腰,躡手躡腳離開這片樹林。
越往雪山上走,迎麵吹來的風越是冰涼,茂密的木梨花林也逐漸變得稀疏,等終於不再有花樹時,地上已有了冰雪的痕跡。
有特製的肉乾在,柳芸香跟梁青山倒不怎麼冷,隻是雪山上並沒有顯眼的標誌,一眼望去全是白茫茫一片,他們足足尋找了兩日,其間又出去歇了一夜,才終於找到一座冰洞。
冰洞似是天然形成,洞內冰雕雪鑿滿目白色。
梁青山有些疑惑,不是說有寒蠶,怎麼除了冰雪什麼都沒有?
他正要發問,將出口時突然頓住,視線盯在身旁的洞壁上,仔細分辨了半天,終於確認那個他以為是冰塊的小小凸起,其實是一枚繭。
柳芸香把一雙加厚的手套遞給他,交待道:“這就是寒蠶繭,不要直接拿,擔心凍傷。”
那繭隻有小拇指大小,附在牆壁上時是白色,等拿來下就成了透明的,連裡頭還未化蝶的寒蠶也同樣透明。
“怎麼看都像個小冰塊。”梁青山把蠶繭捏在指尖觀察。
聽說蠶蛹是可以吃的,而且味道很不錯,不知道這個能不能?
一眼看出他的想法,柳芸香搖頭笑道:“寒蠶具有寒毒,吃下去會把整個肚子凍住,你確定要試試?”
“不了不了。”梁青山打了個寒顫,老老實實開始收集蠶繭。
冰洞內明顯比外界冷得多,兩人裹得嚴嚴實實,卻還是有透骨的寒意從四麵八方襲來,以至於每過一會兒,就得停下來啃幾口肉乾禦寒。
等收集了洞內約三成蠶繭,柳芸香就收了手,這些已經夠她用的,沒必要搜刮殆儘。
為了處理蠶繭,柳芸香特意進了趟城,買來紡車和織機,從煮繭開始,到抽絲紡紗,最終織成一張三尺見方、瑩潤光澤的輕盈絲緞。
但這才隻是開始,想要製作儲物袋,擁有冰蠶絲還不夠,更關鍵的是符紋。
符紋由上古文字演化而來,具有溝通天地靈氣之能。在修真界,符紋的作用比丹藥更廣泛,繪製符籙需要符紋,煉製法器需要符紋,連布陣也需要符紋。不同的符紋具有不同的效果,有的能引來雷電,有的可以儲物,有的能形成困陣。
現在,柳芸香便要試著將儲物符紋繡在冰蠶絲上,這樣的符紋也稱為繡紋。
不過冰蠶絲隻有那小小一塊,她不敢隨意下手,另拿了做衣服剩下的布料練手。
先是不使用靈力,在布料上畫出輪廓,再用針線一針一針繡出完整的符紋。
如此練了好幾天,等繡出來的符紋線條流暢,一氣嗬成,不凝不澀,才試著從丹田內分出極細的一縷靈力,附著在針線上繼續練習。
然而這次隻繡了不到一半,手下的布料忽然碎成齏粉。
柳芸香愣了一下,待反應過來,猜測是普通布料無法承受太多靈力灌注的緣故。
但是不用這些布料練手,又能用什麼呢,她現在還沒有把握,不想浪費來之不易的冰蠶絲。
思來想去,她想到了庫房裡那張旋角盤羊皮,靈獸的皮,總比尋常布料堅韌吧?
喊來梁青山,讓他從羊皮上切下一塊,去除油脂和毛發,又裁成四四方方的小塊。
拿著新“布料”,柳芸香再次下針。
想要一次繡成並不容易,雖說她現在眼力和手速大漲,但繡完一道完整的符紋也得需要大半個時辰,在這個過程中,需要一直保持靈力灌注,並且靈力導出的多少、快慢都不能有所變化,一旦有細微的不一致,就會影響符紋的流暢程度,從而大大降低啟靈的概率。
柳芸香不記得自己繡廢了多少塊羊皮,應該是很多的,多到梁青山都打算再去獵一頭盤羊回來給她練手了。
又繡完一道符紋,將絲線剪斷,她看著眼前巴掌大的羊皮,深吸一口吸,從指尖導出一股靈力,在符紋中心位置點了點。
一陣流光閃過,空氣中的靈氣開始湧動,集結成看不見的漩渦,從高處俯衝而下,貫穿了整道符紋。
下一刻,羊皮上出現一道道龜裂痕跡,若不是被符紋網著,恐怕已經碎了一地。
梁青山一直在旁邊屏息看著,見狀忙安慰道:“沒關係,我馬上去弄頭羊回來,你先在家休息一下。”
他以為又失敗了一回,媳婦兒肯定很傷心。
然而柳芸香卻緩緩笑了起來,眼中閃著熠熠光芒,“不用去了。”
她已經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