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雪,第二天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積雪太厚,裴景川沒去府衙,又讓白亦通知魏嬤嬤在客棧休息。
薑媚醒來時,裴景川正靠在床頭看書。
屋裡炭火正旺,暖洋洋的讓人發懶,裴景川的眉眼似乎也變得柔和起來。
薑媚剛動了一下,裴景川就看過來,隻一眼,他便皺起眉頭:“眼睛怎麼腫了?”
昨晚情緒上頭,薑媚偷偷哭了一陣兒,沒想到眼睛會腫成這樣,她一邊捂臉一邊問:“很醜嗎?”
是挺醜的。
不過比醜更可怕的是她的嗓子也啞了,沒了平日的細軟動聽,粗噶似莽漢。
她的風寒不僅沒好還加重了。
裴景川的眼角抽了抽,吩咐橘葉去熬藥,又親自灌了個湯婆子讓薑媚抱著。
薑媚本就不覺得冷,折騰一番反倒出了汗。
“我真的不冷。”
薑媚有些無奈,裴景川充耳不聞,強硬地用大氅把她裹成粽子。
吃過早飯,又開始下雪,薑媚看著滿地雪白,好奇地問:“三郎,你會堆雪人嗎?”
裴景川看著書,頭也沒抬:“我從不做這麼幼稚的事。”
“哦,那我自己去堆著玩吧。”
薑媚說著要起身,腰肢被裴景川箍住,“明知道感染了風寒還要玩雪,故意的?嗯?”
最後一個字從鼻間溢出,暗示意味十足。
薑媚沒有心虛,認真地說:“可我從來都沒有堆過雪人,我想和三郎一起玩一次。”
瀚京也是有雪的,但薑媚那時連花樓都出不去,根本沒有機會堆雪人。
用雞蛋敷過,薑媚的眼睛已經消腫,清亮的眸底滿是期盼,裴景川的心像是被什麼撥了一下,拒絕的話便說不出口了。
他翻了頁書,淡淡道:“等雪停了再出去。”
“好!”
薑媚毫不猶豫地答應,眉眼彎彎,恬靜美好。
裴景川撚撚指尖,唇角跟著上揚。
午飯剛過,雪就停下,薑媚立刻帶著橘葉去滾雪球。
橘葉也沒有經驗,兩人忙活了好半天,隻堆出個尖尖的小雪堆來。
裴景川看不下去,出手滾了個雪球底座。
“三郎會堆雪人?”
薑媚滿眼都是驚喜,好像會堆雪人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裴景川壓著嘴角,寡淡道:“這又不難。”
他雖然沒有自己堆過,但每年下雪,府裡的下人都會堆些雪人討主子歡心,他看也看會了。
有裴景川出手,一個圓圓滾滾的雪人很快堆好,薑媚拿了棗子做眼睛和嘴巴,裴景川又讓白亦摘了兩枝梅花充當手臂。
薑媚對最後的成品很滿意,哪怕手早就凍得通紅,臉上的笑容也無比的燦爛。
不過很快她就開始流鼻涕咳嗽。
裴景川立刻把薑媚拉回屋裡,臉也沉下來。
他果然不該放縱她,這雪人又不是非得今天堆不可,等回了裴家,讓下人堆一院子給她看就是了。
“三郎,我今天好開心,謝謝你。”
薑媚捧著熱茶,看裴景川的眼神還是亮晶晶的,裴景川的臉色稍有緩和,但還是沉著聲說:“下不為例。”
薑媚乖巧點頭。
她會想辦法離開,這樣的事不會再有下次,他們此生約莫也不會再見麵。
熱茶喝著,炭火烤著,身子很快暖和起來。
裴景川又要看書,橘葉抱著昨日從成衣鋪買的布料走進來。
“就放在這裡就可以了。”
薑媚抬手指了窗邊的位置,裴景川隨意掃了一眼,淡淡道:“你的年紀又不大,以後可以穿些鮮亮點兒的顏色。”
之前在花樓,薑媚穿的都很嬌豔,比現在惹眼多了,裴景川還是更喜歡那個時候的她。
薑媚還沒應聲,橘葉便急急地替她解釋:“大人誤會了,這匹料子是姑娘買來給大人做衣裳的。”
裴景川翻書的動作一頓,偏頭仔細看了看。
那料子很一般,顏色還將就,若是做好隻能平時穿穿,不能穿出去赴宴。
等回了京,可以再挑些上好的料子,但想到薑媚之前被磋磨過的手,裴景川又作罷。
府裡又不是沒有繡娘,何必要她親自動手,有一套就行了。
思及此,裴景川開口:“我不喜歡太花裡胡哨的圖案,還有……”
“我都知道。”
薑媚打斷,見她如此胸有成竹,裴景川的心情跟著好了些。
他畢竟與她相處了三年,她對他的喜好有所了解也是應該的。
“現在我先給三郎量量尺寸。”
薑媚拿著軟尺站到裴景川麵前。
裴景川放了書起身,攤開手臂,薑媚拿著軟尺,先量他的腰。
裴家有專門的繡房,從小到大,裴景川不知讓裁縫量過多少次身,他和薑媚什麼都做過了,早就十分熟悉,可當薑媚拿著軟尺靠近的時候,他還是覺得口乾舌燥。
偏偏薑媚隻認真看著軟尺,清冷得沒有絲毫欲念,讓他很想親手把這張臉染上欲念,再用那軟尺一寸寸量她的身。
腦子裡各種不可言說的畫麵湧現,裴景川喉結滾動,看薑媚的眼神逐漸滾燙,薑媚卻像是毫無所覺,繞到背後量他的肩。
看不到人,若有似無的觸碰更叫人難耐。
裴景川的眸色變得幽深,就在他忍不住要把薑媚拽進懷裡時,薑媚突然開口:“三郎,我的案子什麼時候能結啊?若是我們回了京,新任州府大人到了會不會發現什麼端倪?”
薑媚的語氣平靜,並未有試探之意,好像隻是突然想到這件事所以順口問了一句。
即便如此,裴景川眸底的欲念還是散了個乾淨。
橘葉早就退出房間,屋裡很安靜,靜到裴景川能聽到薑媚清淺的呼吸。
她在等他回答。
裴景川沒有急著回應,等薑媚量完尺寸才開口:“我說了會護你周全,自會處理好一切,你在擔心什麼?”
薑媚繞回他麵前,眼睫低垂,柔柔道:“我怕會給三郎惹麻煩,更怕有閒言碎語傳入京中,讓三郎的家人不喜。”
她的語氣低落,捏著絹帕的手用力到指節泛白。
擔心的有理有據,沒有半點異常。
裴景川還是想到了她杳無音信的那兩年。
在他以為她對自己深愛入骨的時候,她走得乾淨利落,連隻言片語都沒給他留下。
裴景川抬起薑媚的下巴,銳利地望進她眸底:“怎麼,怕案子未結,我會讓官府發通緝令抓你?”
薑媚的汗毛根根倒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