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兒她才剛及笄不久,府上為大姐姐與秦世子議婚,兩家人突然間來往密切了不少。
不過,都與她這個不受寵的小小庶女沒關係也就是了。
大姐姐定了親事,嫡母楊氏便從一堆庶女裡尋了年紀容貌合適的她,說要將她嫁給武安侯府世子。
為了不讓上不得台麵的趙氏影響她和伯府的前程,也為了能讓她更配得上謝世子,楊氏將她記到了自己名下,不但讓她成了嫡女,還為她挪了院子,搬到了楊氏立雪堂旁邊的聽風閣。
那日,她聽說娘親趙氏受了風寒,病重將近半個月了,院中無人照料,心下著急,便想出府去尋個大夫進來給娘親看看。
可楊氏素來管家甚嚴,沒有她的命令,沒人敢放她出去。
更何況,她也正在與謝世子議婚,楊氏命她禁足學規矩,更不允她出院子半步。
迫於無奈,她隻能想辦法偷溜出去。
隻是還沒出垂花門,在抄手遊廊上,她便慌慌張張撞進一個男人懷裡。
他一襲玄墨圓領長袍,身量頎長,蘭枝玉樹一般,五官立體葳蕤,臉龐堅毅,輪廓分明。
一雙沉釅淡漠的修長鳳眼,仿佛深淵一般,叫人望不到底。
周身氣質冷得仿佛天山上的雪,淩厲,肅穆,帶著一股子不可侵犯的矜貴之氣。
那還是她第一次見著那般俊美的郎君,又是從未見過的外男,被那人扣住腰肢,嚇得小臉通紅,不知所措,找了個借口便要走。
那人卻伸出長臂,握住她的手腕兒,鳳眸深邃,目色深沉,讓人瞧不出他眼底的情緒,一張清冷的俊臉美得讓人無法呼吸,“去哪兒?”
她被他冰冷的指尖駭得一個哆嗦,卻還是紅著臉如實相告,“我……我去找大夫。”
男人神色很冷,語氣卻還算溫和,“你一個閨中貴女,又在議婚,不便拋頭露麵,我讓人替你去。”
說完,他身後的冷麵長隨轉身便往外走。
那會兒,也不知她腦子怎麼就打了結,飛快反應過來,近日出入沈府的外男不多,秦世子身份貴重,公務繁忙,就算議婚,也未曾親自來過伯府。
此人可能便是武安侯世子謝言慎,她的未婚夫。
想到這兒,她當即愣著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眼巴巴地望著他,感激道,“多謝世子。”
男人沒否認,高聳鋒銳的眉峰攏著一層迫人的壓力,“不用,回吧。”
他周身氣勢唬人,她也不敢與他多說。
就算他們已經在議婚,婚前也不能隨便會麵。
怕父母發現責罰,她也就羞澀的點了點頭,聽話的回轉了聽風閣。
直到下午,大夫入府,春祺出去打探後來回,她才知道,今日入府的男子不是彆人,正是大姐姐的未婚夫秦世子!
那會兒她嚇得臉色發白,兩日沒敢去嫡母麵前晃悠,險些生出一場大病。
後來,沒見嫡母與嫡姐發作,她認錯未來夫君的事兒也沒人提起,她才緩過神來,努力將腦海裡的秦世子忘卻,安心待嫁給謝世子。
算起來,距離那事兒已快有三四個月的時日了。
一想到他等會兒要來,一顆心總是砰砰跳個不停。
沈栗不著痕跡地捏了捏手心裡的帕子,沒過一會兒,便聽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緊接著有人打起簾子,一道玄墨色清冷的身影略低了低頭,從門外進來。
乍然看見那張得天獨厚的俊臉,她呼吸一緊,慌忙將視線移開。
然而,鬆鶴堂內所有人,包括祖母,都站了起來,同秦世子見禮。
畢竟他除了是明國公府的世子爺,還是汴京城中最炙手可熱的新貴權臣。
她夫君也是秦世子手底下的屬官,也不知他還記不記得她那次的荒唐。
她臉上有些不自在的緋紅,隻能躲在眾人身後,恭恭敬敬對男人福了福身子。
男人玄衣錦袍,昂藏七尺,豐神俊朗,進了鬆鶴堂,掃過堂內眾人,便給足了眾人壓迫感。
看到那抹煙紫色身影,秦煥視線微頓,又不動聲色移開,“不必多禮。”
簡簡單單四個字,寒意十足,整個內堂氣氛瞬間緊繃起來。
秦世子不愧是新晉權臣,這氣場,比皇帝還要嚇人。
沈栗沒見過皇帝,可一個秦煥足以讓她害怕了。
她緊張得頭上出了一層熱汗,回頭去看跪在地上的大姐姐。
卻見大姐姐此刻咬著紅唇,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秦世子,小臉上寫滿了倔強和決絕。
秦煥在眾人的簇擁下坐在首位的圈椅上,目光淡漠的看向沈芸,“聽說,沈大姑娘要與本世子退婚?”
這世上,沒有什麼事兒能瞞得過玄鷹司的耳目。
沈芸這會兒倒像是想起此人的可怕來了,嘴角抿了抿,才顫巍巍道,“是……”
秦煥漫不經心冷笑一聲,“怎麼?是我秦家配不上你?”
此話嚇得沈家眾人臉色都不太好,梁老夫人忙道,“世子可千萬莫要這般說!是我沈家配不上秦家才是!這丫頭也不知發了什麼瘋,前幾日突然做了一場噩夢,醒來便說出這等荒唐之語來,世子彆擔心,老婆子定會好好教導她,教得她回心轉意。”
秦煥眼神隻在沈芸身上,起身走到她麵前,骨節分明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頜,危險地眯起眼,“本世子要聽你自己說。”
沈芸望著眼前麵如冠玉的男人,彆過臉,默默流淚。
不怪她頭腦一熱,非要與秦世子退婚,而是她前幾日一早起來就發現自己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