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岸笑著說完,壓抑在胸口許久的血,忽然吐了出來。
陸忍見狀,眉心一緊,立馬蹲下身給燕岸輸送內力,“三不救呢?”
“他來了!”
而阿勒詩和奇襲小隊早在燕岸走向溫妤時,便已經發現了他背後插著的八九支利箭。
“隊長……”他們的聲音很小,很輕,眼中閃過不可置信與痛惜。
隊長在箭雨中選擇保全他們,自己墊後。
雖然年齡小,但他一直是一個儘職儘責的好隊長。
阿勒詩卻是完全始料未及,因為燕岸竟然全程一聲不吭,讓他們都以為他遊刃有餘地解決了所有射來的箭。
暖融融的內力進入燕岸的身體,讓他的臉色看上有些紅潤。
但他知道自己不過是心中頂著一口氣的強弩之末。
而那口氣在見到公主那一刻,便散了。
“不用、不用白費力氣了將軍……”
“彆說話,三不救到了。”
燕岸大著膽子,輕輕靠在了溫妤的肩頭,他的眼皮很沉重,卻依然直勾勾地看著溫妤,隻是眼神渙散,已經看不清了。
“公主……”
模糊間,他仿佛看到了第一次見到公主時的場景。
那日的雨很大,他從雪幫下山去見娘,本也不是這日探望,但雨太大了,他還是決定回家看看。
推開門,他發現家中多了一位神仙一樣的女子。
昏黃的燭光中,從來隻被仇恨充滿的他脫口而出:
“娘,這是你給我說的媳婦嗎?”
他清楚的記得公主那時的表情,詫異,驚訝,戲謔,唯獨沒有女子該有的害羞。
而他的人生從那一刻開始改變。
“姑娘,我叫嚴平安,你、你可有婚配?”
“家中已有婚配。”
原來姑娘已經成親了。
不久後,他“玉麵郎君”的身份被姑娘看穿,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他掩住心中隱隱的期待,問她:“比起你的夫君如何?”
“我的夫君都是人中龍鳳,可你是個飛賊。”
他想,是的,他隻是個飛賊。
姑娘的夫君找來了,他們抱在一起親吻,他該離開了。
娘說:“人家姑娘的夫君好好的,琴瑟和鳴,你就彆想些有的沒的了。”
他當然知道。
“我們和姑娘是兩個世界的人。”
後來,他又見到了姑娘彆的夫君。
那麼……他是不是也可以呢?
但他從來沒想到,姑娘是長公主。
而為了報仇,他利用了公主。
“燕岸大仇得報,這條命,長公主拿去。”
“本公主要你的命做什麼?”
公主不僅幫他報了仇,甚至還不怪罪他,也許公主知道他這麼多年來的苦。
燕家祖墳前,娘告訴他:“想哭就哭吧。”
但他哭不出來,也不想哭。
他很迷茫,心中很空洞,不過他隱隱知道,他有了新的目標。
但公主要離開了……
公主說:“你年齡太小了,本公主不要十八歲以下的。”
他鼓起勇氣,送給公主一把狗尾草。
公主收下了,她說:“其實你挺像這草的。”
像嗎?
他想,他會長到十八歲的。
朝廷征兵,他參軍了。
在北陽關見到公主是他未曾想過的。
公主賞了他一杯茶便離開了。
而他追了上去,將珍藏的狗尾草遞給了公主,儘管已經不再翠綠。
他說:“公主說過,這草像我。”
“我收下了。”
馬車駛出北陽關,他握著公主遺落的茶杯,忍不住大聲說:
“公主,我還記得您的要求,一定要等我長大!”
模糊的視線逐漸定格在他手中的茶杯上,然後變得清明。
“公主……”
燕岸口中的鮮血越來越多,他艱難地抬起手,一點一點摸進胸口,從懷中掏出一個狗尾草的指環,並不如何翠綠,甚至發黃乾枯,仿佛放了很久。
但卻被保存的很好,隻是現在上麵已經沾上了一絲血跡。
狗尾草指環被燕岸顫抖著舉到溫妤眼前,似乎這一個動作就已經費儘他全身的力氣。
他的嘴角全是血,並不如何好看,俊秀的麵頰毫無血色,但卻帶著淡淡的笑意。
“公主說過,這草像我……”
溫妤看過去,輕聲道:“像你,狗尾草的花語是堅韌……”
溫妤抬手去接指環,卻與燕岸倏然垂下的手淺淺擦過,指環落在他的手心上,孤零零,似乎在無聲地哭泣。
耳邊是燕岸被風吹走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悲傷,像是歎息:“我的命是公主的……公主,燕岸長不到十八歲了……”
“……”
“隊長!”
溫妤的手停在半空中,低頭去看,燕岸本就半闔的雙眸已經徹底閉上,原本氣若遊絲的呼吸徹底消失。
“隊長!”
“公主!將軍!救救隊長!他才十五歲!他今天還和我們說,過了年他就十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