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阿斤叔不顧危險往火海裡衝,三從胡同的眾人都是既擔憂又欽佩。
“我們也彆傻站著,繼續滅火!都動起來!”
“對對對,我去打水!”
此時的大火已經燎到了將近一丈高,凶猛異常。
隻置身其中便覺得呼吸困難,熏的眼睛都睜不開。
阿斤叔捂著嘴巴,一鼓作氣踹開房門衝了進去。
見到桌上趴著的人影,他一口氣提起,將人扛出房間,放在了院子裡,喘著粗氣。
這時阿斤叔才驚愕地發現,眼前之人竟然不是越公子。
但他立馬便反應過來,這人應當就是方才鄰居口中的越公子的好友。
而越公子此時還在房間裡!
意識到這件事,阿斤叔咬了咬牙,再次衝進了火場。
他踹開著燎著火焰的屏風,一眼就看見了躺在床上的越淩風。
而整張床此時已經被火焰完全包裹著,讓他一時間無從下手。
下一秒他脫下身上的濕衣服,瘋狂地拍打著床圍。
他一邊打火一邊大吼著:“越公子!越公子醒醒!快醒醒!著火了!”
床圍的火接觸到衣服上的濕意,僅僅短暫的蟄伏了一秒,便又重新卷土而來,甚至詭異地燎的更高。
阿斤叔被煙熏的眼淚直流,見越淩風一直沒有反應,下意識地在想,人不會已經沒了吧?
他用濕衣服裹住雙手,深吸一口氣,然後一把拽住越淩風的胳膊,將人瞬間拽出來。
然後立馬用濕衣服蓋住他,確保身上沒有沾到任何火焰。
最後扛起毫無知覺的越淩風,一邊嘶吼著,一邊狂奔而出。
出了房門,阿斤叔直接力竭,跪倒在院子中,越淩風也從他的肩上摔到了地上。
院門外持續潑水滅火的鄰居們透過火光看到兩個人都被扛了出來,不由得發出了歡呼聲。
“阿斤叔沒力氣了……”
不知是誰說出這麼一句,然後立馬學著阿斤叔,脫下自己的衣服浸入水桶中,緊接著披在身上,衝過了院門。
“小虎子!”
就像連鎖反應般,頓時有好幾個十五六歲的孩子也效仿著悍不畏死地衝了進去。
“我也去接他們!”一道女聲響起。
“春花!你一個女娃娃跟著湊什麼熱鬨?”
“女娃娃怎麼了?我也要去幫忙!”
看著孫女堅定的目光,原本拽著衣袖不放的老奶奶也漸漸鬆開了。
“一個女娃娃不知道哪學來的,死老婆子是管不了你了,去吧去吧……”
春花見狀,笑了笑,然後向幾位老人借了外衣浸到水裡,也衝了進去。
“虎子,給!阿斤叔的衣服都要烤乾了,這兩件給越老師他們裹上。”
阿斤叔筋疲力儘地躺在地上,看著主動衝進來孩子們,他露出一個笑容,“平時……沒白疼你們……”
“你們幾個把越公子和他朋友攙出去,虎子扶我就行。”
院外的眾人見到所有人平安出來,紛紛麵露喜色。
隻是火還未滅,很快所有人又投入到了滅火之中。
越淩風和程恩文被輕輕放在地上,依然沒有絲毫反應。
“虎子,用水潑越公子。”阿斤叔道。
虎子聞言一愣:“潑、潑越老師?”
“快!”
虎子被吼的一震,也不再遲疑,直接一桶水朝著越淩風劈頭蓋臉地潑過去。
連帶著一起潑了程恩文。
越淩風眉心一動,眼皮顫的厲害卻依然緊閉。
阿斤叔又道:“再潑一桶!”
虎子聞言點頭,又是一桶水潑了上去。
“唰——”
越淩風猛地睜開眼。
“越老師你終於醒了!”
越淩風喘著氣,眼中有一瞬間閃過迷茫,又迅速被警惕填滿。
他側頭看著那火光衝天,臉上滿是恍如夢中的荒謬感。
一旁的程恩文此時也悠悠轉醒。
“越兄……”
越淩風聽著耳邊來來回回的腳步聲和潑水聲,沉默了兩秒,不知在想什麼。
他腿腳發軟,卻依然顫顫巍巍地站起身。
此時的越淩風隻著一身褻衣,渾身濕透,狼狽異常。
但他的麵色卻格外的平靜,平靜到仿佛置身事外,隻有那清泠泠的眸中倒映著熊熊燃起的烈火。
頭發淩亂地貼在他清逸的臉頰上,映在火光中竟然透出一絲極度違和的妖異感。
片刻後他轉開目光,看向累癱的阿斤叔道:“阿斤叔,你救了我一命……”
阿斤叔不在意地擺擺手:“什麼救不救的?街坊之間,搭把手應該的!再說了,我們這小小的三從胡同,還從來沒出過大官人呢!而且,不止是我,所有人都幫忙了!”
越淩風聞言環視一圈,胡同裡的老人都關切地看著他,青壯都在一趟又一趟地滅火,就連女子也不例外,每一個人都在搭把手幫忙。
他的眼眶有些發燙。
“各位街坊鄰居,如果不是你們,越某已經葬身火場,此番大恩無以為報……”
越淩風話未說完,便有人道:“什麼報不報的?平日裡你空閒了便教娃們讀書認字,還一文錢都不收……”
“街坊鄰居們,先請聽我說……”
眾人很默契地都停了下來。
越淩風一字一句說的無比清晰:“從現在開始,你們要忘記救過我這一回事,你們隻是發現房子走水了,所以來滅火,但並不知道還有人在屋裡,也沒人衝進去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