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宋觀舟之名,閔太太讓張大夫也給木二木三兩個小廝也看了傷,差不多同蕭蒼一樣,隻是木三年歲小,差點被蕭蒼打斷了鼻梁骨。
閔太太一聽,才知自家兒子下手多重,連忙阿彌陀佛喊了一句,“真正是個孽障,如此狠心。”
回頭來看著盯著滿臉藥膏的小兒子,好氣又好笑。
“我看你來日還這麼調皮!無法無天,真當這裡是家中。”
蕭蒼雖說被蕭篤打得一時自閉,可這會兒在老娘跟前又故態重現,哼哼唧唧告了蕭篤與蕭北一狀,“都是大哥手重,何曾這麼打我,母親且看看,拿我不當親生的打。還有蕭北那貨,二表哥本是要上前護著我,他倒好,一邊說著大哥莫要打了,一邊拉住二表哥的手,由著大哥狠心揍我——”
閔太太一時無語,珍大嫂子看著二十歲還在婆母跟前撒嬌賣癡的小叔子,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
“蒼哥兒,隻想著說你大哥的不好,他若聽到了,你不是又要挨頓打?”
蕭蒼一聽大嫂這話,眯著眼睛看過來,不由得告饒,“大嫂,你相公真正心狠,他讓
我去給那醜婦賠不是,還說若她原諒我,並見我一次打我一次——”
閔太太伸出食指,愛不得恨不得的戳了他額際幾下,“逆子,你那般說表嫂,她本就身世凋零,你這麼說來怎麼受得住?是該去負荊請罪。”
蕭蒼梗著脖子,“死也不去,她還罵我瞎眼畜生呢。”
……
好吧,公府的四少夫人嘴上也不饒人。
王瓊嵐歎道,“五弟,你身為男子,本就不該那般出口傷人,我也是早早沒了父親的人,難不成你也這麼說我?”
這話,蕭蒼一下跳了起來。
“大嫂,我不曾說過,你賢惠溫柔,比那醜婦好上千裡,我……我從不曾說過大嫂半個不是。”
哎喲,這就是蕭蒼。
不舒爽時,罵人也挑最惡毒的來,人家死了爹娘的,他偏提著爹娘不放。可心頭好過了,又嘴上抹了蜜,如今說王瓊嵐又讓人十分愛聽。
王瓊嵐看著婆母,甚是無奈。
“混不吝的,我也是說不過你,隻是還得聽母親的話,晚間去給表弟妹賠罪去。”
蕭蒼支支吾吾,也不顧長嫂母親的,摸到母親新鋪的床榻上,卷著被褥就裹成蛾子,掩耳盜鈴不理不睬。
閔太太一看,“哎喲,混賬兒,你一身灰土喲!”
眼看黃昏將近,蕭引秀和齊悅娘一通忙碌,指著丫鬟婆子的,在府上平日少用的大飯廳檀溪樓今兒也重新灑掃打開,正堂屋裡寬闊敞亮,左右各擺了三套十人往上的四腳圓桌並鼓凳,中間立了一四折六扇楠木櫻草刺繡屏風,分了男女桌。
正中間後牆上掛了君親師位牌匾,下頭高幾供桌,此刻早已香火伺候,折枝鬆柏長青。
旁的高幾花案,寶瓶書畫,多為雅致。
裴海裡外忙亂,又差小廝燃了滿室燈彩燭火,檀溪摟中亮如白晝。
婆子丫鬟有序上菜,裴、蕭兩府的主子們,漸來入席。阿魯跑回韶華苑,傳了裴漸之命,“四公子,老爺說多扶著些少夫人,今兒滿堂親友,甚為熱鬨,要少夫人也一並去檀溪樓用飯。”
忍冬有些急切,“少夫人,怕是梳妝一番。”
宋觀舟摸了長辮子,“這般不合適?”
幾個丫鬟趕緊扶著她進了內屋,安坐在妝鏡跟前,“自是不合適,好歹也要盤發更衣。”
宋觀舟捂臉,“快些行事,莫要大張旗鼓,隨意盤發換身衣物就行。”
吃個飯,這麼麻煩!
當然,宋觀舟也知,自己再不是小姑待嫁,發髻鬆散,在這時代可是極為不妥,尤其是長輩跟前。
幸而忍冬早知道宋觀舟性子,手上也麻利起來,不多時,妝鏡中就出現了梳著墮馬髻,簪著粉桃牡丹金步搖的婀娜女子。
卻見她烏發如雲,肌膚賽雪,明眸清亮,朱唇皓齒。
忍冬又指著小丫鬟翻出昨兒掛擺出來的杏子黃縷金並蹄蓮軟煙羅對襟窄袖上襦並齊腰百迭裙,給宋觀舟麻利換上,腳蹬彩雲翹頭履,早間雖說灑了些小雨,這會兒也不見天涼。
宋觀舟並棄了厰衣披風的,由著丫鬟們在腰間掛上絲絛、禁步、玉墜、香囊。
“罷了罷了,隻是去吃飯。”
按下還要簪到頭上的金釵步搖,宋觀舟敬謝不敏,扶著忍冬出了正房,院落喝茶的三個男人抬頭並仿佛入了定。
裴岸起身,上前迎了宋觀舟下來。
“如此妝扮,倒是有幾分芙蓉嬌豔之態。”
嘁!
宋觀舟低聲嬌嗔,“不是我賣弄,今兒娘子我如此美豔,四郎卻說得輕描淡寫,應是該罰。”
她說話間峨眉帶秀,鳳目含春,可謂是靈動生情,如清風中的花兒那般讓人喜愛。
秦二懶懶打著扇,掩口同蕭北嘀咕,“莫看她窈窕美豔,實則脾氣暴躁,她前些時日在屋中養傷,還日日與我吵嘴,憑地能說。所以啊,你那五弟真是不長眼,偏偏惹了宋觀舟。”
蕭北麵上不動聲色,隻做不經意問道,“你一日日還好意思說來,同個婦人吵嘴,風範德行的,你身為男人,也是不要了?”
秦二嗤笑,“莫要小看宋觀舟,她可不是尋常後宅婦人。在她跟前,我早沒臉了。”
蕭北不解。
秦二看著眼前相攜一處的壁人,淡淡說道,“宏安郡主那飛瀑三五丈高,水流湍急,凶險萬分,她毫無顧慮,有勇有謀,脫簪除裙,一頭就紮了下去。”
謔——
又聽得秦二樂道,“聖上都抓我去責罵,一山頭的青年才俊,卻不如個婦人。”
“聖上也知?”
說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宋觀舟打砸伎子門樓傳到將近千裡外的江州,可救人這事兒,蕭北竟是首次聽說。
秦二折扇一晃,與之耳語,“那是自然,觀舟下水可不止救了裴家兩個哥兒,還有我秦家雁兒、一個小琴童,以及……賢哥兒。”
賢哥兒?
蕭北不解,頂著清澈愚蠢的眼神看著秦二。
秦二無語,湊得更近,“賢哥兒,聖上的嫡幼子。”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