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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天南是被顛簸的路震醒的。
她隻覺得大腦昏昏沉沉的,身體酸痛,像是被人反複摁在水裡後,直接撈出來摔到岸上,如同一條半死不活的魚。
陽光有點刺眼,她半眯著的鳳眸此時帶著一點迷茫,就像被霧遮住了。
周圍的一切都非常陌生。她的鼻尖彌漫著皮革的味道,四周扣了幾個方形的窗戶,時不時有一些樹葉一閃而過。陽光從窗戶撒下來,微微刺眼。
這是什麼地方?!
燭天南的鳳眸頓時睜大,隨即眉目一沉,臉上寫滿了戒備。
她明明帶領著自己的軍隊親征,卻因親信背叛,正中敵人的陷阱。
她甚至還能記得,箭矢穿透了她的胸膛,疼痛鞭笞自己,胸前的血液從盔甲的縫隙裡溢出來。
怎麼現在……像在某輛馬車上。
燭天南全身緊繃,稍微動一下手,捂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心臟輕輕地跳動,如同一株微弱但堅定的火苗。
她,還活著。
燭天南微微一怔,吐了口氣後,又意識到此刻的處境比戰場詭異。
【宿主您好,您這是穿越了。】
突然,一個聲音響起。
哪裡來的聲音?
“喂?啊,對,收到貨了,她那爸媽把她賣了,說是早知道當時買來的是個傻子,就換另一個了。”那道粗獷的聲音哈哈大笑,緊接著,又換上了諂媚的語氣,道,“彆說,她還真的很木訥。”
有人。
燭天南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麵上卻不顯半分。
她全身緊繃,警惕地四處打量,這才發現,自己好像是躺在了馬車的後排。前麵有兩把奇怪的高椅子。有一個彪形大漢正坐在其中一個凳子上,背對著她,不知道在跟誰說話。
那是一個穿著短衫,手毛茂盛的大漢,正坐在她麵前的椅子上,被一條黑硬的帶子綁住了,手上還在拿著像車輪一樣的東西。
想必,這就是……馬夫。
仇家找來的?
燭天南的猜疑轉瞬即逝,每個想起來的家族都被她否決了。
她的仇家確實挺多的,不過都在她登基之前,就被她解決掉了。
一時半會兒,她確實想不起來是誰。
大漢以為燭天南還在昏迷之中,扯著嗓子說話。
“那就希望她能賣個好價錢吧。畢竟,現在看得很嚴,也就隻有傻子才好出手……”另一道聲音響起,帶著奇怪沙沙聲。
還有人?
燭天南心一驚。
明明她剛剛是觀察過的,這個車廂隻有她和馬夫。
剩下的這個人躲在哪裡?
燭天南不留痕跡地尋找聲源,無疾而終後,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占據了腦海。
這輛馬車,會說話!
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反正你快點,好不容易才找到臉好看的貨,彆弄丟了。”那道沙啞的聲音警告大漢。
“知道了,不過,我等會兒去加油站加一下油。這車太老了,跑個幾公裡都吃了好幾升的油,而且好多零件都老化得很厲害,一不小心就會卡住。所以可能……”大漢卻不那麼著急說話,而是意有所指,暗示什麼。
“行行行,到時候給你報銷油費。我這裡還有事,先掛了。”沙啞聲音沾染上了些許不耐煩的情緒。
隨著“嘀”的一聲,“馬車人”的聲音消失了。
燭天南雖然不知道這兩個人是誰派來的,但是,通過他們對話的“買”“賣”等詞,她大致能推出,這群人是那群賣人的牙子。
她必須要逃走。
下一秒,車子駛過一個減速帶。整輛車騰空了一瞬後,“啪嘰”一聲跌在地上,又“哼哧哼哧”地開了。
燭天南隻感覺自己瞬間騰空了,掉回椅子後,東倒西歪,要麼撞到後麵的靠背,要麼就差一點掉到座位底下。好不容易她才穩住了身體時,行駛的馬車慢慢地停下。
耳邊的嗡嗡聲消失了。
燭天南看著那名大漢將那條黑帶子接下來,掛在旁邊,然後手在一旁不知道按了個機關,門就開了。
一陣暈乎乎的,跟車上味道相似的氣味飄進來,而後被門一把關在車內。
燭天南捏著鼻子,立馬起身。隔著窗戶,看見那個大漢的身影越來越遠,最後進入了一個小廂房。
就是現在!
燭天南從兩個座位中間的空隙穿過,一個大踏步跨到剛剛大漢的位置,開始四處尋找出去的機關。
剛剛被前麵的兩個高椅子擋住了,燭天南看不見大漢是怎麼開的,隻能憑借著直覺,開始摸索。
手下是個像車輪一樣的東西,下麵掛著幾個細細的鐵片,左右兩邊有幾根棍子。燭天南嘗試扭一扭鐵片,又拍了拍圓形的輪子,頓時,馬車叫出了聲。
燭天南嚇得一哆嗦,手也不小心碰到了其他的棍子,頓時,這輛馬車不但在怪叫,還在亮光,前麵的玻璃也突然有了幾根黑棍子在左右搖擺,“嘎吱”的聲音帶動著整個“馬車”也晃動起來,就像是在發怒的怪物。
這輛馬車果真藏了一個人!
燭天南心裡閃過一絲慌亂。一是怕被人注意到這裡的異樣,二是因這個“馬車人”的不配合。
此時的困境不好與“馬車人”起衝突,燭天南便正了正衣冠,平和地問道:“仁兄可能有所不知,朕並非你們要找的人,而是大夏第十二任皇帝。所以,能否放朕離開呢?”
“馬車人”一句話也沒說。車燈和雨刮器兢兢業業地工作。
燭天南隻當是“馬車人”的沉默是不願意與她交談,心裡暗道不妙,便臉上掛著笑容,道:“仁兄是不好回答嗎?那朕跟你商量點事情,你同意的話,就應一聲,如何?”
燭天南試探性地拍了一下輪子,“馬車人”果真叫了一聲。
“嗶——”
燭天南稍微放心,還能交流,就還有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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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兄可否,不插手朕接下來的行動?”
“嗶——”
……幾番下來,燭天南單方麵與“馬車人”達成共識,她滿意地畫餅,道:“等朕離開後,一定重重有賞。”
然而,這裡的動靜引起了加油站工作人員的注意,一胖一瘦的兩名工作人員向這輛古怪的車走來。
燭天南也察覺到有人向她逼近,暗道不好,“嗖”的一聲蹲下身,也不忘說道:“既然仁兄沒回應我,說明仁兄是不想要獎賞。那朕也不拿這些名利糞土來侮辱仁兄的高貴品質了。”
話說著,兩名工作人員已經靠近了。他們巡視著車了幾周後,遲疑半天,搖頭對視。
“咱彆管這麼多吧,這個車主好像很不好惹……他這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那我們還是去工作吧。”
車子的隔音不是很好。聽到兩人打算離開,燭天南稍稍放心,然而外麵話鋒一轉:“不對,我覺得有點古怪。”
燭天南剛放下的心又懸掛起來。外麵的瘦子停下腳步,一臉凝重,等待著胖子的話。
“據我剛剛的觀察,我發現,車燈和喇叭組合在一起,正好跟我最近看的x偵探柯北的科普相同——是sos信號。”胖子冷靜地分析著,用手抬了抬不存在的眼鏡。
瘦子恍然大悟,隨即臉色很難看,道:“這說明了……”
“說明車主也看過x偵探柯北!”胖子拍了拍大腿,一臉興奮道,“沒想到現在還有人看這陳年老番,我要跟他好好探討一下誰是最終boss……”
瘦子沒忍住,給了胖子一拳:“笨蛋,sos,是求救信號,有人在求救。”
“哦……對哦。”胖子這才反映過來,看向瘦子,凝重地問,“所以,你覺得是……”
“求救信號,肯定是車主發的。我們又知道,車主現在進了廁所。所以,車主一定是遇到了什麼問題,比如——”瘦子舉起不存在的紅蝴蝶結變聲器,眼裡劃過兩道銳利的光。
胖子恍然大悟,心領神會,激動地說:“廁所,沒紙了!”
“沒錯。”瘦子得意地點點頭,總結道,“車主一定是想讓我們送紙。”
“可我們不知道他在哪個隔間,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沒事,我們知道他的車牌號,一間一間敲門問。畢竟,我們的宗旨是,為顧客服務。”
兩人的話越來越小聲,燭天南知道了兩人已經走遠,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
他們奇怪的話讓她下意識想深想。下一秒,她搖搖頭。
不管了,離開最重要。
燭天南埋頭在其他地方動手動腳,手伸到座椅底下,隱隱摸到了一個把手。
她心中一喜,嘗試一拉。
“唰啦”一聲,燭天南整個人連同座椅,往後滑了一大段距離。
燭天南連忙放下把手,座椅這才停下,但又不知道按到了什麼,“砰”的一聲,座椅的靠背絲滑地躺平了,她沒預料到,連忙扶住旁邊門上的把手。
“好多機關。”
還好她身為九五之尊的皇帝,遇到的機關比吃過的飯還多,這些根本就不算事。
燭天南心有餘悸,同時愈發小心。她又找到了幾個機關,依次摁摁扣扣。時間過得飛快,然而這次,隻聽見了幾個響聲,門沒有任何的動靜。
——
廁所隔間,大漢正在酣暢淋漓地排遺,突然間就聽見了一陣敲門聲,和一道禮貌的聲音。
“您好,您是ys123456車的車主嗎?你拉屎沒帶紙的求助信號,我們已經收到了,給您送紙了……”
聽到了自己車牌號的大漢虎軀一震。
什麼情況?
他口袋裡有紙。
敲門聲依次響起,像是不找到人不罷休一般。大漢本想忍忍過去,結果突然聽見了隔壁隔間說:“我在這,麻煩給我一張。”
緊接著,就像是被打開了潘多拉魔盒一般。
“我也要,我的量大,要多一點。”
“我不要太多,幾張就夠了。”
大漢:?
一時間,廁所散發著禮貌的芳香。
燭天南也知道時間等不了人了,看向門邊的幾個按鈕,手動調試幾下後,“哢嗒”一聲,門開了。
那股奇怪的味道更濃了。燭天南從車門這裡滾落下來,地麵灰白,像乾掉的灰漿。
身後的“馬車人”突然發出了奇怪的聲音,一股難以言述的焦味夾雜著灼熱的燙度,嘗試包裹住她。
一絲不妙油然而生,燭天南心裡的石頭高懸,嗓子眼都要跳出喉嚨了。
快點走!
她也來不及打量後麵“馬車人”的全貌,隻能憑借著本能迅速逃離。
往外麵走了十幾米後,她才環顧四周。
好幾個配著繩子和箱子的柱子,上麵標著一些“92#”“95#”看不懂的數字信息。每個柱子麵前都停留著幾個“馬車人”,還有幾個穿著紅色衣服的人。
馬車人居然沒有馬?
燭天南震驚之餘,連忙晃晃腦袋。
她一轉頭,便看見了旁邊一輛“車人”停下來。門開了,走出來一個穿著奇怪的人。
頭發都剪掉了,隻留下像切斷稻田後留下的杈杆。胳膊和腿像乾活的農民一樣露在外麵,然而穿的布料卻看起來十分舒適,就連她也從沒見過。
那個人跟紅衣服的人說了些話後,轉身就想離開。燭天南連忙走上前,攔住了他的路。
“仁兄請留步。”燭天南理了理衣著,作揖。作揖時,她的上半身稍微前傾,卻難掩她如鬆般挺拔的儀態,鳳眸橫掃,隻覺天潢貴胄,嗓音也有些華麗的味道,“你可知,皇宮如何走?”
“皇宮?”那個人的眼裡閃過一絲驚豔,被她的氣質震住了,思索片刻後,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是來我麵前試戲的,對吧?”
燭天南聽不懂他的話,稍微側頭,眼裡閃過一絲疑惑。
“還可以,氣質挺好的。正好,像你這樣有儀態的演員也不多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燭天南,把她的沉默當作同意,滿意地點點頭後,突然發出邀請,“就你了,來麵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