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邊無垠的黑暗之中，一條泥濘的小徑通向了前方陰森恐怖的教堂。
那大概是教堂。
馬家人踩著腳下的累累白骨，穿過一個又一個造型古怪的羅漢雕像。
大丫頭睜大了眼睛，看著那些頭頂著蠟燭，身形乾癟仿佛骷髏一樣朝著前方不停祭拜的信徒。
與其說他們是信徒，倒不如說更像是這座教堂的一部分。
就像是老虎驅使的倀鬼。
“你們來了？”
一個略顯疲憊的低沉女聲從前方響起，大丫頭下意識地抓住了大哥的袖子，然後小心翼翼地探頭望去，才發現那端坐在祭壇上身著盛裝的美豔女子。
但見她雙眼細長，濃眉重粉，這妝容看起來倒不像是國內流行的風格。
坐在祭壇上的女子冷笑道：“看到我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就連馬家奶奶一時間也不太敢認，仔細打量了半晌，方才開口道：“二姐姐，真的是你？”
馬家老奶奶淡淡地說道：“當年慕國公遠征西北，羅刹人入寇北疆。大總統奉命北上，我等老山民傾力相助。黑河李家，天河白家縱使死傷慘重亦不落於人後，唯獨我馬家，出了二姐姐你這麼個吃裡扒外的混賬，害得我們家人這些年來在外人麵前都抬不起頭……”
祭壇上的女子將目光投向馬家老奶奶身後的一眾家人，伸出鮮紅的舌頭舔了舔豐潤的嘴唇，媚笑道：“老七是個燒壞了腦子的死犟種，你們這些小家夥，這些年跟著老七應該也沒享過什麼福吧？平時在家裡都吃什麼？飛龍燉蘑菇還是鐵鍋燉大雁？一個個麵黃肌瘦的熬堪成這樣，嘖嘖……到了姑奶奶家裡，怎麼也不能讓你們餓著肚子回去，省得老東西挑理見怪，說我這個當長輩的沒有禮數。”
“當然是我，如果不是我的話，你們又何必擺出這副陣仗？”
“李家是龍裔，白家那些鳥人有昆侖山的老祖庇佑，姑且也算仙族。馬家算什麼？”
“談不上失望。”
祭壇上的女子臉上露出幾分譏笑之色。
“抬不起頭？是耽誤你們修行，還是耽誤你們享受了？大總統也沒把你們怎麼樣吧？”
“什麼大總統，什麼羅刹人，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國家大事，跟你們這些骨頭上刮不出二兩肉的玩意有什麼關係？那李家人，白家人不拿正眼看你們，是因為我嗎？醒醒吧，老七，自欺欺人也該有個限度。但凡彆人拿你們當回事兒，今天來找我的就應該是特務局，而不是你這些孝子賢孫！”
“狐黃白柳灰，都是些上不得台麵的玩意，殺了吃肉都嫌騷氣。多年苦修就是為了轉生成人，說出本姓還怕人笑話，隻敢說自己是姓馬的，現在又如何了？不還是麵朝黑土背朝天，跟泥腿子一樣在地裡刨食，也不知道伱們美個什麼勁兒。”
她抬起手朝著旁邊輕輕打了一個響指，就聽到頭頂上傳來一陣鎖鏈與齒輪摩擦的聲音，緊接著便有一道道溪流般的鮮血從教堂上方流淌下來，奇異芬芳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
大丫頭傻傻地盯著那血水，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馬漢文摁住她的腦袋瓜，將她的臉掰回來，朝著祭壇上的女子大聲說道：“二姑奶奶，鐵鍋燉大雁怎麼你了？你離家這麼多年，不想回去吃一口嗎？”
祭壇上的女子搖頭笑道：“沒見過世麵的土麅子，姑奶奶這兒的血食可不是山裡野味能比的，不信你嘗一口試試，保管你做夢都忘不掉。”
馬漢文聞言，居然真的伸出手去觸碰那流淌下來的血水。大丫頭死死地拽著他，生怕他中了算計。然而馬漢文隻衝著她擺擺手，示意她無需緊張，自己接過來一滴血水，放在嘴邊舔了舔，眼中瞳孔驟然收縮。
“是好東西。”
“不過……也就那麼回事。”
看到他這副眼神清明，無動於衷的樣子，坐在祭壇上的女子臉色終於出現了幾分不自然的變化。
“你真的修煉成人了？”
馬漢文笑道：“我也是爹生娘養的，憑什麼不是人？”
女子豁然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馬家老奶奶，皺眉道：“你們還真把自己當人了？”
“這麼多年了，你居然還在糾結這個問題，真是白活了這麼大歲數。”
馬家老奶奶雙手拄著拐杖，臉色逐漸鄭重嚴肅起來。
“二姐姐，你有句話說錯了，不是朝廷官府不來找你，是我舍了這張老臉求人家高抬貴手，給我們一個處理家事的機會。”
“自家人關起門來，說話也不必雲山霧繞，你在海外逍遙快活，我也管不到你。可你偏偏跑回來了，還頂著這麼大的名號……我就問你一句，你想要乾什麼？”
祭壇上的女子笑道：“老七，你既然這麼問了，不就是已經知道我要做什麼了嗎？又何必這樣裝傻充愣，沒錯，我起這個名號，就是為了謀奪黑老太太的基業！”
馬家老奶奶沉聲道：“遼東黑神，保境安民，庇護一方。你不過是一條被逐出門戶的喪家之犬，何德何能謀取老太太的基業！”
祭壇上的女子大笑道：“就憑我現如今已經是西方極樂淨土護法尊神！還請禪師與諸位羅漢助我，降服這一家大小妖孽！”
她話音剛落，就見門口那四大金剛，十八羅漢雕像突然顫動起來，一個個拔地而起，目露凶光。或頭生犄角，或背生雙翼，奇形怪狀各不相同。
那從頭頂上流淌下來的血水，不僅是對於馬家人的誘惑，同時也是啟動機關的必要工具，沿著地麵悄悄流淌到了那些雕像座下，這些吸飽了血水的雕像仿佛是被賜予了生命一樣，爆發出無邊凶煞之氣。
然而馬家老奶奶臉上並未露出絲毫的意外之色，她既然敢帶著全家老小來到此處，早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
隻見她抬起手中拐杖，往地上重重一頓，口中慢悠悠唱道：“日落~西山喲——！”
一聲巨響，大地開裂，巍峨雪山拔地而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