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就是天鵝餐廳,趙旎歌是來這裡相親的。
相親對象是陸家長孫,出身軍人世家,現役某特種部隊。爺爺是退將,父親是銀行長,姐夫是外交官,各種buff疊於一身,讓這位陸少爺成為京市最炙手可熱的香餑餑。
趙旎歌對他勢在必得。
三天前,她穿越而來。
替代了趙家剛從鄉下找回,在回城途中落水而亡的親生女兒。
又從鳩占鵲巢了二十年的假女兒手裡爭回這次相親機會,為的,就是一舉拿下這位陸家大少。
——要麼攻略男主成為女主,要麼被世界抹消。
係統把任務告訴她後就消失了,隻留下一個‘積分兌換麵板’。
‘積分麵板’裡,有趙旎歌需要的所有東西,要想拿到積分,就得獲取男主的心動值。
而陸家大少,就是她要攻略的男主。
陸少禹準時來的,在天鵝餐廳等了半小時,有點不耐煩。
老媽非讓他來相親,天天在他耳邊念,實在被念煩了才答應來應付一下。
沒想到,他這麼忙都抽時間來了,女方竟然還遲到?
陸少禹本就不想來相親,現在更不爽了,白耽誤他一個中午。
他剛要叫服務員過來結賬,就看到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從餐廳旋轉門走進來,看清那人冷俊麵容的一瞬間,陸少禹慌了。
小叔?!
他怎麼會來這兒?
陸少禹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扔了張鈔票在桌上,弓著腰就準備偷偷溜走。
“陸少禹。”
男人冷冽的嗓音在餐廳響起。
陸少禹渾身一抖,僵硬抬起頭,和幾步開外一身迷彩常服的男人四目相對,不情不願地開口:“小、小叔……”
“你在這兒乾什麼。”
“吃飯唄,來餐廳能乾什麼。”陸少禹嘟囔。
“最近訓練任務這麼緊,你還能跑出來吃飯?”男人麵無表情睥著他,“看來我得讓你們連長加強操練力度。”
“啊啊彆啊小叔,我每天已經累成狗了,今天是我媽……”陸少禹苦著臉想解釋,可看到對麵男人冷酷無情的臉,知道根本沒用,隻得老實道:“我錯了,我這就回部隊去,您千萬彆告訴連長。”
“滾回去。”男人蹙眉。
陸少禹如釋重負,趕緊開溜。
男人目不斜視,走到靠窗的一張空桌坐下。
今天是個陰天。
九月的京市天氣轉涼,接連下了幾日雨,壓低的天際給這座城市籠上一層沉悶的霧色。
從餐廳窗戶看出去,街上行人皆裹著外套提著行囊,低頭匆匆趕路。
忽而,一抹淡綠色的油紙傘映入視線。
好似大幅霧靄茫茫的水墨畫突然出現一簇鮮活生機的綠意,讓人心脾一清。
男人撩眼看過去。
油紙傘遮住女人半個身子,傾斜的傘下是嬛嬛一嫋纖腰,綠色的旗袍隨著走動輕搖慢擺,勾勒出一抹比水墨畫留白更有想象力的雅韻。
搭在腰間那隻手,指尖漫不經心輕點著,流露出主人此刻的悠閒。
與街頭匆忙麻木的行人形成一道圖層屏障。好似獨她一人是從畫中走出,來人間紅塵走一遭,又會回到畫中世界去。
撐傘女人走到餐廳前,停頓,轉身。油紙傘一個輕旋,半截瓷白的下巴緩緩露了出來,隨著綠油紙傘上揚,映入眼簾的,是紅唇彎起的慵懶弧度。
陸宴嶺垂下眼皮,麵無表情收回視線。
今日他來這,是幾年未見的好友從倫敦回國,約他見麵敘舊。
服務員送了杯水來。
他低頭瞟了眼腕表,約的時間中午十二點,好友已經遲到十五分鐘了。
待他從腕表中抬頭,視線忽地一頓。
眼簾中出現一雙踩著細高跟女人的腳背,和方才那襲輕搖慢擺的綠色旗袍,油紙傘束了起來,傘尖點在地上。
陸宴嶺視線從女人握著傘柄的手一點點往上移,落到女人臉上。
四目相對間,女人瀅潤的眸子閃了下,朝他嫣然一笑:“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陸宴嶺看著她,沒說話。
女人卻拉開對麵的椅子,自顧坐了下來。
“點菜了嗎?”女人把傘擱到窗邊,隨意地問。
陸宴嶺雙眸微眯,還是沒說話。
趙旎歌不動聲色打量對麵男人,五官冷俊,坐姿挺拔,身著迷彩常服,同套長褲束在黑色作戰靴裡,顯得男人寬肩長腿野性十足,渾身上下氣場逼人。
那雙漆黑冷靜看著她的眼眸,也窺不出什麼情緒。
兩人視線來回間,趙旎歌在心裡給了個優級的評價。
不錯,至少男人長相氣質都在她審美點上,否則就算他是男主,攻略起來也難免會令人有點掃興。
趙旎歌見他跟前隻放了一杯水,讓服務員拿來菜單,笑盈盈問:“我口味比較挑,就點自己喜歡的了,陸大少不介意吧?”
她這句‘陸大少’一出,一直不置言辭的陸宴嶺眉峰微不可察一提,終於開了尊口:“請便。”
趙旎歌勾了幾道最貴的菜,“陸少平時都有什麼愛好啊?”
陸宴嶺放在桌上的右手緩慢叩了兩下,這是他思考時的慣性動作。
身為特種作戰旅旅長,從這個女人坐到他對麵拿起菜單那一刻,他就從“動機、目的、可疑之處、細節偵查”將她從頭到尾不著痕跡審視了一遍。
當她問他有什麼愛好時,陸宴嶺罕見地默了一瞬。
這時,餐廳應侍過來:“陸先生,前台有電話找您。”
“失陪一下。”
陸宴嶺起身,走向前台座機,拿起聽筒。
“喂,宴嶺,實在抱歉,我今天來不了了,出了點事。改天我一定親自向你賠罪!”
陸宴嶺垂眸:“無妨。出什麼事了,需不需要幫忙?”
“不用不用,家裡的事。實在對不住啊兄弟,我處理完再給你打電話。”
按理說,朋友失約,他應該聽完電話就叫服務員買單,然後離開這裡。
但陸宴嶺放下電話,站在前台轉身,看了眼支著下頜坐在窗邊的女人,頓了片刻,又走了回去。
女人見他回來,抬頭一笑:“陸少很忙啊,吃飯還要處理公事。”
“你怎麼知道是公事。”陸宴嶺麵不改色坐下。
“猜的。”她眨眨眼。
從餐廳出來的陸少禹心有餘悸走到路口,拉開車門鑽進去。
剛要發動引擎,兩個年輕女人從車外經過,談話飄進耳中。
“趙蘭心,你今天不是要和陸家小少爺相親嗎?怎麼沒去啊?”
她就是那敢遲到半小時讓他好等的趙家小姐?
陸少禹挑剔地打眼一瞧,卻見那女人正不屑一顧地對著同伴編排詆毀他。
“那陸少爺就是個紈絝子弟,靠家中背景走後門才進的部隊。這種花花公子,我趙蘭心可高攀不起。”
直接把陸少禹給氣笑了。
他最討厭長舌婦了,娶了也會家門不寧。
幸好他被活閻王小叔攆了出來,否則遇上這種女人,倒了八輩子的黴!
陸少禹冷嗤,油門一踩,頭也不回開走了。
趙蘭心並不知剛剛擦身而過的,就是她口中的“花花公子”陸家小少爺。
朋友一直暗戳戳打聽她和陸家少爺相親的事,可她被那剛認回來三天的趙旎歌搶走相親機會,這種事怎麼可能讓人知道。
陸家小少爺是浪名在外,但全京市又有哪個女人不想削尖腦袋嫁進陸家?
趙旎歌,走著瞧吧,我不會給你機會騎在我頭上的。
趙旎歌切著牛排,眼神從男人喝水時滾動的喉結掃過:“陸少平時喝酒嗎?”
“不喝。”
陸宴嶺抬眼,頂上水晶吊燈在他手中的玻璃杯折射出冰冷的光,讓那雙黑眸顯出幾分神秘疏離。
趙旎歌與他對視兩秒。
她緩緩放下餐刀,用手帕慢條斯理抿了抿唇角,用餐禮儀堪稱完美。
“如果陸少趕時間的話,那我們這頓飯就結束吧。”她笑了笑。
從侍者端上菜來,男人麵前的食物就一動未動,他從頭到尾隻喝了幾口水,還是她來之前就點的。
他也沒問她任何問題。
隻是用一種喜怒不形於色的淡然表情審視她。
陸宴嶺抬手示意服務員買單。
應侍拿著賬單過來,他連看都沒看一眼,隨手從皮夾裡抽出一張卡遞了過去。
趙旎歌在旁撐頰看著這一幕,掀了下唇角。
當兩人同時從餐桌前站起來,趙旎歌才發現,原來剛才男人坐著時,隻足以窺見其三分氣勢。當他起身,就像一隻休憩的獵豹遽然蘇醒,那身暗綠迷彩服此刻才終於完全展露它的鋒芒。
行走間,迷彩服下的肌肉紋理若隱若現。
從她視角平視過去,目光剛好落在男人喉結上,目測男人身高應該有一八五。
這個男人,身材家世都是頂級。
確實有傲的本錢。
兩人走出餐廳,趙旎歌知道,初次見麵最重要。若是今天不能給這個陸大少留下深刻印象,以他的條件,後麵還會有很多女孩排隊等著和他相親。
趙旎歌對自己是自信的。
但這個陸少也有點出乎她意料的難以捉摸。
走到門外後,陸宴嶺不冷不淡頷首:“告辭。”
趙旎歌就這麼看著他轉身,朝不遠處停著的一輛軍用越野車大步走去。
“陸少這就走了?”
陸宴嶺已經走到車前,一手拿著車鑰匙,一手扣在車門上,聽到這話,微微頓步側身看了她一眼。
那女人撐著油紙傘,嫋嫋娜娜站在長街霧色中輕彎唇畔問他。
這時,街頭出現一個抱著鮮花叫賣的小女孩,看到隔著步距離對視的男人和女人,跑過來脆聲問:“大哥哥,買束花嗎?送給漂亮姐姐。”
趙旎歌對小女孩笑了下。
然後抬頭看向男人,“小妹妹,給姐姐一枝玫瑰花。”
小女孩找了枝最嬌豔的玫瑰花送給趙旎歌,然後眼巴巴望著對麵的陸宴嶺——買花都是大哥哥付錢的。
趙旎歌接過玫瑰花,低頭輕嗅。也笑盈盈看著男人,沒說話。
一大一小兩張臉,都這麼看著他。
陸宴嶺抵了下牙關,麵無表情取出錢夾,抽出張鈔票遞了過去。
賣花女孩高興地走了,那女人卻拿著玫瑰花搖曳生姿朝他走過來。
陸宴嶺眉梢意味不明一提。
趙旎歌一直走到距他半步的距離,才停下。
她的眼神像一柄波光粼粼的細長柳葉刀,在他帶著壓迫感的俯視中,以近乎挑逗的神情從他的鼻梁掃向他的唇峰,然後垂睫瞟向他寬闊結實的胸膛。
“陸大少,記住了,我叫趙旎歌。”
她眼波流轉,紅唇嫣然,抬手把那支嬌嫵帶刺的玫瑰花插進了他迷彩服口袋裡。
她指尖往下輕點他胸膛,撐著傘退後一步,撩起瀅潤含笑雙眼看著他說:“我們還會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