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道行的每一處肢體語言,無不在訴說其刻骨銘心的真誠。
他的陳情就是全然沒有迷茫,是發自內心對牛頓道統的認可,並將之作為一生獻祭的事業。
如此有主觀能動性!
牛頓眼放光芒,能自覺做實驗的助手,比任何牛馬田地,都更珍貴。
在朱厚熜的默許下,牛頓立即上前,鄭重地將藍道行扶起。
他稍微揣摩了一下朱厚熜的意圖,就給藍道行一個滿足的機會:
“陛下不願親自賞賜你……”
“不是陛下不認可你的智慧,以及遠遜於陛下,但差強人意的修仙天賦。隻是你從前追錯了道統,誤拜了仙門,前塵業力,枷鎖於身。”
“需得跟隨我,為陛下窺探天道,充盈德行。”
藍道行隻聽到這裡,就已經感動得無以複加。
牛頓這話,就是明牌告訴他——
他有資格跟著陛下,踏入修仙之門。
藍道行的眼淚積蓄,眼眶根本兜不住,大顆大顆地墜落在地上。
他哽咽著想發表些感恩言辭,牛頓卻一直捏著他的臂膀,眼睛直直地對著他:
“就在今日,你可以為陛下,操作儀器,產出陛下所見的第一份濃膽精。”
藍道行仿佛在牛頓身上,受到了一點感召。
他靈活地眨了眨眼睛,遵從本能的感知,給朱厚熜增加一點籠罩般的參與度:
“師父,陛下允您使用宗室名字命於元素……”
藍道行退去哭相,眉宇之間,天生透露出一股剛正之氣,儘管小小年紀,也足以讓誰都不會懷疑,他說話的公正:
“此等殊遇,當另開新章,更替俗名,規製嚴謹。”
“膽精之稱,唐人用之。”
“大明盛世,遠邁漢唐,理應變革。”
“請師父告知徒兒,應以何稱呼,重喚膽精?”
藍道行順杆往上爬的姿態,讓在宮裡麵待了老久的人精,都忍不住側目而視。
媽的,給牛徐行撿到寶了。
小小年紀,就心中有丘壑,把大明朝的皇帝裝在心上,這種站位技術……
夏言願稱之為鬼。
今天出門一趟,遇見了兩個拍馬屁的高手,他真的要崩潰了。
朱厚熜都快站不穩了。
怎麼牛徐行一出現,他才發現周圍個個都是,打心底裡擁戴帝君的忠臣?
善哉!
牛頓差點被藍道行智商的芬芳,樂到後仰。
天降之喜,無外如是。
大明兩京一十三省,果然遍地都是人才,越大的舞台,越能讓他挖掘出更多的人才。
牛頓的呼吸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他盯著藍道行順從而尊重的姿態,第一次品嘗到了——
站在高位,用知識換取權力的快樂。
天下英才,皆當助他修行!
牛頓的語氣幾乎要溫和到,像一股包容一切的甘泉:
“你的確頗有悟性。”
“不錯,陛下恩賜,當改新章。”
他指著那躺在透明玻璃管的晶體一字一句地向藍道行:
“此乃三氧化二硫。”
“二份硫元素,需配三份氧元素,溶於水中,反應放熱,可得濃硫酸。”
牛頓稍微感到有些遺憾,要不是在見到朱厚熜之前,他沒有獲得許可,高低現在摸出自己的化學論文來,好好地教一教藍道行。
教會了徒弟,才能給他產出更多的理論。
牛頓拉著藍道行的手,親自教他如何將這製得的純結晶體,與水調和,避免暴沸。
除了他們師徒兩個。
所有人都害怕著化學的詛咒,隻能遠遠的看著,當著這個時代幸運的看客。
朱厚熜翹首望去。
眼見藍道行攪和下的液體越來越稠,他便知道——
濃膽、不對,濃硫酸製成了。
藍道行慎重地取出粘有液體的攪拌棒,將濃硫酸滴在紙張上。
仿佛被火燒過的黑焦,在厚實的紙張上蔓延。
原本柔韌的紙張,被風碎裂成小塊。
宦官們咬緊牙關,才沒有驚叫。
這無火之火水,若是被歹人偷偷運近皇宮,不知該造出多少異象。
木頭如何擔得起這濃硫酸的腐蝕?
再厲害的蠹蟲,也做不到如此立竿見影的破壞。
朱厚熜斬釘截鐵道:
“此非祥瑞也,天道爾。”
他等了一會兒,以為牛頓會規規矩矩地向他獻禮。
卻不想,兩人耳語了一番,藍道行先跑過來。
道童向朱厚熜行禮:
“請陛下遣人搬硝石。”
得到應允,這時候顯得活力十足的道童,又很快帶著浩浩蕩蕩一群人,飛奔著繼續他的化學實驗。
皇帝監工,在場沒有一個刺頭。
都老老實實地按照牛頓的指揮操作,不敢省略任何一個安全步驟。
最後滲在反應容器裡麵的,隻有一種白泛淺黃的小顆粒結晶。
牛頓慎重地將這些顆粒包裹起來,放在原本用來齋醮的金製禮器之上。
他終於俯身:
“臣進獻硝酸銨於陛下。”
“此物乃農耕之良佐,溶水則養分釋,根本喜之。施於田疇,滋養地力,扶壯苗圃,繁花榮葉。”
“此乃化肥。”
“臣懇請陛下召見李時珍,其已於京城等候,亦有肥人養生之法,求獻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