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
季向南看著微博底下鋪天蓋地對自己的罵評,再看看桌上,他放著的被人質疑抄襲的古建作品《爭渡》。
一怒之下,他也是將熬了無數個大夜,精雕細琢過的《爭渡》,給一把推至了地上。
作品上那原本排列整齊的木頭,也是鬆動得無比厲害,一時之間,更是失了往日的精致。
季向南那一向乾淨整潔的房間,也是反常般的混亂。
無數等比例的木材棍條,淩亂地搭了一地。
各式各樣的木匠工具隨意亂放,墨鬥也扔至了一邊。
此刻地上那胡亂擺放,可供雕刻的器具,就好像現在季向南腦海中理不清的萬千頭緒。
季向南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深吸一口氣,走向了師傅喻椿此刻所躺著的房間院落。
“師傅,我跟隨你學習古建也快二十餘載了,但現在我覺得,我是時候,該放棄了。”
“為什麼?”喻椿聽聞季向南要放棄古建的話,一著急,就開始不停地咳嗽。
喻椿躺在床上,皺眉問道,“你有這麼有好的天賦,是學習古建不可多得的好苗子!為什麼要放棄?”
聽聞師傅的話,季向南也是自嘲,笑道,“那又如何?天賦能當飯吃嗎?”
“師傅,都21世紀了,古建的發展前景,早就已經大不如前了。”
“不如順應時代,和科技公司進行碰撞,一味地堅持手工作業,遲早會被時代淘汰!”
“師傅,你一直不願意讓科技公司過多插手,乾預項目的進行,你覺得你手下的匠人團隊,他們又能堅持多久?”
喻椿沒有正麵回答季向南的問題,而是繼續問向自己從小帶大的徒弟。
“你想放棄,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吧?恐怕還有你那作品《爭渡》近日來給你帶來許多爭議的原因吧?”
聽聞喻椿的話,季向南也是沉默了一會兒。
他同樣沒有正麵回答師傅的話,而是繼續道,“我還是覺得師弟——喻楓,你的親兒子,比我更適合做你繼承人的位置。”
“我已經決定出國深造了,計算機的offer,我拿到了。”
喻椿聽到季向南的話,還想要說些什麼。
但季向南知道,無非就是喻椿又想讓自己傳承他衣缽——手藝活的話。
季向南也是搶先開口,阻止道,“師傅,你還是好好休息吧,關於繼承禮的事情,等師弟回來再說吧。”
“我去買藥。”
久病纏身的喻椿,勉強撐起自己的身體,他伸出手,想要叫住離開的季向南。
但季向南在喻椿開口前,已經搶先一步,踏出了師傅休息的房門。
被人誣陷作品抄襲的季向南,本就心情不佳,去買了師傅快要吃完的專項藥後,他便也是來到一處便利店。
他也是拆開了自己在便利店買下的十幾瓶啤酒,去到自己夜深人靜時,常常喜歡一個人待著的夾竹桃樹下,買醉。
就在季向南靠在樹下,喝得酩酊大醉的時候,他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隻聽到電話那頭,氣壓低沉的聲音傳來,對他道,“向南啊,你師傅剛喘了最後一口氣。”
“這回,他是真的走了。”
“什麼!”季向南煩躁的心,瞬間跌落穀底。
他也是穩住了手中抖動,欲要掉落的智能手機,艱難地開口,問道,“仲叔,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現在組裡一團糟,你又是喻師指定的唯一繼承人,趕緊回來主持大局吧!”
“你師傅剛才撒手人寰,大家便吵著鬨著,不乾了!”
“不瞞你說,向南,這個進行了五年之久的古建大項目,早就出現資金鏈斷裂的問題了。”
“隻是你師傅一直在苦苦撐著,才讓這個項目還能夠繼續進行。”
“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所以才想選擇你作為他的繼承人,讓你接手項目。”
“因為他清楚,或許,隻有你有這個本事,可以力挽狂瀾。”
“隻是你一直拒絕繼承他衣缽的事,老喻他才憂心忡忡啊!”
“但最近,你又因為《爭渡》的事導致心情煩悶,老喻怕你想不開,又要說放棄繼承人的位置,便也沒有告訴你他現在的病情,還有這項目糟糕的情況。”
季向南聽聞仲叔的回複,再次深吸一口氣,忍著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壓抑著心裡的難過。
他也是咬牙道,“古建大項目資金出問題的事,為什麼不早跟我說?”
作品《爭渡》抄襲的風波,還沒有一個定論。
現在仲叔又跟他說,師傅主辦的古建大項目早就出問題了。
如今師傅又這麼突然走了,也是讓季向南愕然不已。
這三件事,沒有一件不讓人頭疼。
但他清楚,現在的他,可沒有時間在這個夾竹桃樹下,傷春悲秋。
“總之,你趕緊回來,先安撫住這些鬨騰的工人吧!”仲長也是歎氣,對季向南說道。
“我知道了,仲叔,我現在馬上回來。”
季向南起身,迅速收拾好了樹下剛剛飲儘了酒水,空蕩蕩的玻璃酒瓶。
他將這些空瓶扔進垃圾桶後,走向了擺放共享單車的地方,也便是拿出手機,掃碼。
然後他便是飛快的踩上兩個腳踏板,往師傅所在的古村院落騎去。
佟亦晚第一時間收到喻椿大師離世的消息,便是立刻打了一通電話給季向南。
佟亦晚也是道,“我剛得知喻椿大師離世了,你師傅手底下的工人集體前來討債了,你打算怎麼辦?”
“我馬上就趕來幫你!”
季向南也是沉聲道,“我現在正在趕回古村院落的路上準備處理這事。”
“這事本來就和你沒關係,你就彆來添亂了!我先不跟你說了,著急趕路。”
“哎!兄弟有難,我怎麼能袖手旁觀呢?我馬上就來!”
由於古村院落地勢偏僻,一般轎車難以進入。
佟亦晚即刻便是取下了自家自行車的鑰匙,往古村院落的方向趕去。
季向南才停下自行車,便是往師傅門前那一堆聚眾鬨事砸門的工人衝去,抓住了其中一個工人,舉起再次落向院落大門的一棍。
“大家有什麼不滿衝我來,何必為難一個已經離世的老人家!”季向南皺眉,大聲道。
“你誰啊?”
這些上了年紀的匠人,看見突然出現,身形單薄瘦削,長得如此青澀稚嫩的季向南,隻覺得是一個來搗亂的小夥子。
“嗬!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個小屁孩啊?給我滾開!大人的事,小孩就不要插手了!”
季向南聽聞這話,就明白了,看來,他是被這些工人看輕了。
這些匠人,是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