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發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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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我不高。”

紀平安自嘲地笑了笑。

“現在還笑得出來?”宋懷豫讓人打開牢房,手裡抱著被子。

“都已經這個地步了,總不能哭吧?”紀平安伸手去接被子,“雖然我真的很想哭。”

宋懷豫將被子遞給紀平安,又讓人送來了被褥,將被褥鋪到石塌上,“這裡很陰冷,褥子要鋪厚一點,不然很容易生病。”

他個子高,起身時,頭差點撞到頂。

紀平安:“多謝豫表哥。”

宋懷豫深深地看著紀平安,欲言又止,最後隻說道:“此事我問過知音和知書了,說來也是陰差陽錯,你替知書受過。知書對不起你。”

紀平安表情淡淡:“這事說來都是冤枉,總要有人平息長公主的怒火,就算知書表姐站出來,到最後也是我們倆一起受過,對事情本身並不會有什麼改變,反而還多了一個無辜的人被害。”

“在你心裡,知書是無辜的?”宋懷豫問:“你不怨她?”

紀平安搖頭,“不怨。明知道是送人頭,還站出來,白白送死,沒必要。如果有心,我相信知書表姐在外麵會幫我想辦法找到凶手,洗清冤屈的。”

宋懷豫沉默了片刻,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紀平安臉上。

牢房昏暗,又沒有光,隻有一名衙役站在門口舉著燈。

燭火搖曳,照在紀平安的臉上,她的表情坦蕩且真誠,沒有半分作假。

宋懷豫忽然拱手,躬身行禮,“紀姑娘,這事對方明擺著是衝著我們宋家來的,我替知書向你道歉。也替宋家向你承諾,一定會儘快找到凶手,還紀姑娘一個清白。”

紀平安笑了笑:“我知道,辛苦豫表哥。”

隻是他們誰都知道,就算找到凶手,也不代表她會沒事。

過了一會兒,宋懷豫又送來了一個乾淨的水杯和兩個熱水袋,熱水袋裡的水是乾淨的開水,既可以用來暖身,晾涼了之後又可以用來解渴。

在地牢裡,這個待遇算是最好的了。

宋懷豫問:“紀姑娘明日想吃什麼?”

紀平安:“這還能點餐嗎?”

宋懷豫點頭。

紀平安想了想,“一碗湯餅可以嗎?”

宋懷豫笑了笑,“寒冷的早晨,吃飽了再喝點湯是最好的。”

說完,宋懷豫走了。

這天冷,地牢更冷,見人走了,紀平安趕緊脫掉鞋襪,窩進被子裡,熱水袋早就將被子烘得暖暖的了,冰涼的腳放進去,紀平安感覺整個人都舒服起來了。

她伸手揉了揉膝蓋,青石板上跪了許久,膝蓋好似青了,摸著,隱隱作疼。

一個人待著,心底的委屈瞬間湧了上來。

她這輩子沒吃過這麼大的苦。

讀博時被導師罵都沒這麼委屈過,因為她心裡知道,老師語言嚴厲也是為了她好,他們做醫生的,本來就不允許出錯,不然一不留神就會害了病人。

可是現在,她是實打實的委屈。

憑什麼啊。

她什麼都沒做,甚至還是為了治療長公主的怪病才想辦法去的公主府。

繡畫不是她的,那幕後之人想對付的也不是她。

怎麼偏偏到最後問罪的就是她?

這種古代世界一點都不好,長公主生了病,心情不好,不準彆人提,不準彆人掩鼻子,不準彆人在自己麵前用香粉香料就算了,憑什麼要拿她出氣?

長公主是人,她就不是人了嗎?

長公主需要出氣,她心裡還有氣呢!

紀平安擦了擦臉上的淚,委屈難受,還有許多害怕,萬一要真找不準出路,那她就算是在宋家的求情下,免了死罪,說不定也要被判關個一二十年,甚至是流放。

可惡的皇家,可惡的尊卑貴賤!

宋懷豫從地牢出來,來到停屍房,仵作剛剛驗屍結束,他問道:“怎麼樣?”

仵作一邊洗手一邊說:“應該是被人用重物敲擊後腦勺失去意識,落水淹死。”

宋懷豫:“隻是這樣?”

仵作點頭:“沒錯。我還發現這人長期酗酒,肝腎都有問題。”

宋懷豫看向一旁桌子上的東西:“這些都是他的隨身物品?”

仵作點頭。

宋懷豫檢查起來,梳子,幾個銅板,一些新開的藥方,還有一副骰子,興榮賭坊的骰子。

不過也不意外。

公主府當差,每月月銀比外麵的都高,足夠一家老小生活了,這種情況下還願意去乾殺頭的事,要麼是被威脅了,要麼是為了錢。

他在來的路上已經讓衙役問過了,馬利水的家人這幾天一切如常,並沒有被威脅的模樣,那說明馬利水是為了錢。

為了錢願意去賭前程的人,不僅缺錢,而且賭性很大。

……

宋家,怕宋老夫人擔心,大家都瞞著宋老夫人。

宋知書剛哭了一場,眼睛又紅又腫,和宋懷章,宋知音一起在商議對策。

宋懷章問宋知書:“你現在仔細想想,在現場的人,誰和你結怨最深,最有可能對你動手。利用長公主的厭惡來陷害,太過小家子氣,不像是刻意針對宋家。”

宋知音:“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當時我有特意留意過其他人,提出要看賀禮的是周萍萍,但是看賀禮討個喜慶,在彆的生日宴上也是常事,而且論親屬關係,周萍萍也算是長公主的妹妹。不過,最先出頭的也是周萍萍的人,最後對我們圍追堵截的是展洌英圈子裡的。”

宋懷章:“展洌英這個人自視甚高,心高氣傲,應該不屑於動這種手段。”

宋知音:“有一件事情很奇怪,剛才在宴會上時,我就覺得不對勁,長公主今日佩戴了一支新的簪子,據說是昨日有人送給長公主的,長公主喜歡就戴上了,偏偏那簪子和知書今日戴的十分相似。而香囊又是在知書的繡畫中發現。”

聞言,宋知書忽然愣了一下。

宋知音立刻追問:“你想起了什麼?”

宋知書:“我的發簪從小表妹那裡借來的,隻戴著出去過一次,而那天我在胭脂鋪和周萍萍有過幾句口舌,她搶走了我定好的胭脂,奚落了我幾句,我當時氣急,口不擇言,告訴周萍萍我的禮物必然會是生日宴上最出彩的。但,我和周萍萍隻是看不慣彼此,偶爾有些小爭議,甚至次次都是她拿身份壓我一頭每回都是她贏,她有必要費儘心機致我於死地嗎?”

宋懷章叫來人,讓人去盯著成平侯府,然後叫宋知書先回房,再仔細回憶一下,看下還有沒有什麼線索。

等宋知書離開,宋懷章鳳眼微微眯了眯,看向宋知書:“先讓紀表妹在牢裡待一段時間,你再去看她,給她帶東西。”

宋知音:“……”

宋懷章:“這事的關鍵還是在於如何平息長公主的怒火,或者花大價錢,打點長公主親近的好友,幫紀表妹說情。這些話你要和紀表妹說清楚,有些事情破財才能免災。”

宋知音:“……”

“你怎麼了?”宋懷章好看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平常聰明伶俐的丫頭現在怎麼不說話了。

宋知音一臉難以言說的表情:“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二哥在開封府,小表妹如果缺什麼,二哥應該都會為她置辦妥當。你想讓她先吃點苦頭,磨磨性子,再讓她因為害怕主動交出紀家家產,怕是不成。而且紀表妹雖然身體弱,看起來是個好相處的,但骨子裡又倔又硬,估計磨也磨不出什麼。”

宋懷章:“二弟喜歡紀平安?”

宋懷章詫異至極,堂堂宋家二少爺,出身名門,前途無量,偏偏看中了一個低賤的商戶孤女?難道二弟是看中了嫁妝?

宋知音:“大哥,桃花春色暖先開,明媚誰人不看來。”

宋懷章搖搖頭:“罷了,若是二弟當真喜歡,我身為大哥,可以讓一步。不過,父親已經為二弟看好了,禦史中丞家的千金李清淺,此女三代名門,秀外慧中,在李家千金入門之前,如果紀平安想嫁,隻能為妾。”

宋知音:“怕小表妹的性子不肯。”

宋懷章:“不肯就等著,等二弟娶了妻,過個一年半載,收她做個側室。但在之前,她必須安分守己,好好輔助宋家。”

在宋懷章看來,收紀平安當側室,已經是他這個做大哥的看在宋懷豫的麵子和紀平安的豐厚嫁妝上,過分抬舉紀平安了。

本來他想的是,有機會他可以將紀平安收下做個妾,好用紀平安的嫁妝讓宋家再上一層樓,現在既然二弟有這個意思,那他這個疼愛弟弟的哥哥,也可以讓一步。反正最後紀平安嫁進了宋家,那就和宋家生死捆綁到了一起,要將自己的一切奉獻到宋家的百年昌盛上,誰娶沒有多大的差彆。

宋懷章歎了一口氣,“還是最好收為妾室,不然李小姐還沒入門,家裡就有一個未來側室,李小姐心裡會不高興。”

宋知音無話可說,隻能微笑。

大哥想得有些太好了,她看小表妹身子骨弱,眼神中卻有傲氣,自身更有才氣,彆說是做妾,怕是側室也是萬萬不肯的。

……

第二天,紀平安睡醒整個人就不舒服。

牢房低矮,潮濕,偏小窗戶就在頭頂,一直灌風。

熱水袋到了後半夜就徹底涼了,等早上醒來時,被子已經半潮。

“咳咳咳。”

紀平安喉嚨發癢,渾身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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