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1989年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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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級的學期在一片混亂中結束了。哈利在霍格沃茨被迫關閉的前一晚殺死了蛇怪,並摧毀了裡德爾的日記本。

回家前的最後一晚鄧布利多舉辦了一場睡衣宴會,奧羅拉翻箱倒櫃找出了一件配套的小鴨圖案的粉色睡衣,喜氣洋洋地挽著秋落座到餐桌前。

今年取消了考試,禮堂裡四處都洋溢著激動的氛圍,格蘭芬多再次衛冕了學院杯,入目間皆是一片片歡騰的火海。

奧羅拉拿了一塊果醬炸麵圈,在人群裡找到了有些悶悶不樂的德拉科。

他穿著件深綠色的睡衣,上麵繡了隻雪白的小孔雀,和睡衣的主人一樣無精打采地耷拉著尾羽。

奧羅拉蹲下身,伸手撥了撥他垂在額前的柔軟碎發,湊近了些衝他笑笑。

“發什麼呆呢?”

德拉科一反常態地沒有打開她的手,隻是坐在原地悶悶地吃著手裡的甜甜圈。

小男孩的心思並不難猜,奧羅拉覺得八成是因為盧修斯被開除出學校董事會,外加格蘭芬多再次衛冕的消息讓他不高興。

奧羅拉轉頭拿出了一小支煙花,在他麵前晃了晃。

德拉科無動於衷。

她從帆布包裡掏出一隻會跳踢踏舞的泰迪熊。

德拉科轉過了頭。

奧羅拉不信邪地把手再次伸進了包裡,便聽見了德拉科無力的聲音。

“奧羅拉,我又不是需要哄的小孩子。”

你不是嗎?奧羅拉愣了愣,這才想起過了這個暑假他們就都要三年級了。

奧羅拉訕訕一笑,又想起了什麼似的眼睛一亮。

“七月一號你要不要來我家玩?那兩天我爸媽正好出去旅遊,我爺爺奶奶會來照看我。”

“我家在蘇格蘭高地,那邊有好大一片平原,我可以帶你去烤羊肉。”

“我還會吹蘇格蘭風笛呢,我表演給你看。”奧羅拉衝他擠擠眼睛。

德拉科聞言抬起頭,此時嘴角終於勾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奧羅拉,你真的很像惡婆鳥。”

“為什麼?”奧羅拉疑惑地問,隨即自己說服了自己,高興了起來,“惡婆鳥的羽毛很漂亮,你是誇我也很好看嗎?”

她期待地看著德拉科,等待著他的回應。

“因為你真的很吵。”

德拉科笑道,滿意地看見麵前的女孩微微漲紅了臉,熟練地躲過了她拍過來的手。

七月初清晨的蘇格蘭高地籠罩著層濕潤的霧氣,蒼翠的山峰沿著天際線延伸,緩緩沒入灰色的雲層。

被孤零零放置在一個平緩山坡上的鐵桶突然劇烈地搖晃起來,“砰”一聲巨響後,德拉科的身影陡然出現。

他先是急喘了兩口氣,把頭頂支棱起來的亂發撫順,這才把右腿從鐵桶裡抽了出來。

“下次再也不乘門鑰匙了。”他揉著額角小聲嘟囔道。

遠處傳來歡快的狗吠聲,德拉科抬眼便瞧見那連綿起伏的山巒處驟然出現了一朵金黃色的雲。

一隻吐著舌頭的金毛踏過滿地帚石南覆蓋的原野向他奔來,挾帶著清冽濕潤的海風直直撲進了他懷裡。

“嘿!”那隻過分熱情的金毛有著可觀的重量,把德拉科衝撞得跌坐在了草地上。

夾雜著苔蘚和蕨類植物的泥土味衝入鼻腔,他想到自己被蹭臟的衣服,本有些嫌棄地想推開,狗狗卻伸出舌頭,輕輕地舔了舔他的臉頰。

德拉科無奈,隻好伸手摸了摸金毛的腦袋,對方也溫順地回蹭他的手心。

“剛來就和大蔥相處得這麼好?”

奧羅拉這才笑著出現,一塊絲巾束起她的頭發並挽到了肩頭,手裡還抱著一束不知名的紫色野花。

“你給狗取的什麼名字?”德拉科抓住奧羅拉的手借力起身,皺著鼻子撣了撣身上的塵土。

奧羅拉轉身掏出魔杖幫他來了個“清理一新”,男孩的麵色才慢慢舒展開來。

“來吧,我帶你回家。”奧羅拉衝他招招手,示意他跟在後麵。

德拉科邁步跟在她身後,腳下的草地柔軟而寬廣。他轉頭張望,這似乎是一片起伏山巒處的峽穀,沒有森林,隻有一望無際的舒緩低矮的綠草和裸露的岩石,微風拂過,草坪搖曳的呼吸連綿不斷。

“你怎麼住在這麼蠻荒的地方?”德拉科下意識地問。

“你不覺得很漂亮嗎?這裡人少,麻瓜更少,我在這邊隨便施魔法飛掃帚都不會有人看見。”奧羅拉領著他爬過一個平緩渾圓的山坡。

她指了指遠處一塊臨海的平原:“那邊就是我在家訓練魁地奇的地方。”

“再說魔法那麼方便,我想出去玩還不就是一個壁爐的事情。”她輕鬆地聳聳肩。

德拉科哼了一聲:“那你是沒來過我家的莊園。”

“那我等你邀請我來玩啊,”奧羅拉笑道,轉身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彆墅,“我家到了。”

奧羅拉家的彆墅坐落在一個矮矮的山坡上,采用了頗為現代的裝潢風格,屋側橫臥著一條小溪。

德拉科跟隨著奧羅拉穿過花園,走進了客廳,色彩斑斕的掛毯旁的搖椅上正坐著安然等待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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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滿頭銀發的女人看到兩人進屋,微笑著起身走來,給了德拉科一個親切的擁抱。

“親愛的,歡迎你來我們家做客,可以叫我瑪利亞,那邊在燒飯的是傑夫爺爺。”瑪利亞奶奶笑眯眯地說。

“瑪利亞奶奶早安。”

德拉科點點頭,麵對長輩他顯然乖了不少,禮貌地笑著問了好。

瑪利亞慈愛地笑:“小甜心。”

她很高興地領著德拉科和奧羅拉坐在了餐桌旁,隨即揮揮魔杖,從儲藏室內飛出一個木箱,三隻巨大的酒瓶哐哐落在了桌上。

德拉科被這陣勢嚇了一跳,轉頭看了一眼奧羅拉,卻發現對方正期待地盯著瓶上花花綠綠的標簽。

德拉科和奧羅拉麵前憑空出現了兩隻玻璃杯,酒瓶自動漂浮到空中,往兩個杯子裡都倒了半杯酒。

“蘇格蘭威士忌,特彆醇,嘗嘗看!”瑪利亞很豪邁的一揮手。

德拉科湊近聞了聞那棕中帶紅的清澈液體,被濃鬱的煙熏味嗆了一口。

他從小在馬爾福莊園裡沒怎麼喝過酒,隻在爸爸舉辦的社交派對上嘗過一點熱紅酒。

“奶奶,德拉科來之前你竟然私藏了這麼多!”奧羅拉叫道。

她樂顛顛地跑進了廚房,往她和德拉科的半杯酒裡都兌上了冰鎮檸檬汁和一大勺蜂蜜,再撒了些紅糖和肉桂。

瑪利亞一瞪眼,卻也指揮酒瓶給自己滿上了一大杯:“小崽子懂什麼?這是拿來款待客人的。”

奧羅拉兩口就喝掉了半杯,發出了滿足的謂歎聲。

德拉科謹慎地嘗了一口威士忌,即使有蜂蜜中和,他也被直衝腦門的煙草味嗆得咳了兩聲,整張臉蛋透起緋紅色。

瑪利亞沒想到這位小客人如此不勝酒力,連忙過來給他拍拍後背順氣。

傑夫爺爺端著盤覆盆子奶油派走過來,歎了口氣:“怎麼又給小孩子喝那麼烈的酒?”

瑪利亞反駁道:“奧羅拉不是一直喝得好好的嗎?”

傑夫瞥了眼又給自己偷偷倒上了一杯威士忌的奧羅拉,笑著撫撫胡須:“她是小酒鬼。”

德拉科看到傑夫,想起奧羅拉曾和自己說她的爺爺是位麻瓜出身的赫奇帕奇,頓時心底有些彆扭。

“傑夫爺爺。”他躊躇了下,還是打了聲招呼。

“哎,乖孩子,”傑夫慈愛地摸了摸他柔順的一頭金發,“奧羅拉之前寫信和我說起過你,馬爾福家的小孩,今天一見果然很可愛。”

德拉科微微紅了臉,低頭假裝對酒杯裡漂浮的一朵泡沫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吃完了點心,奧羅拉帶著德拉科重新回到了平原上。

奧羅拉偏頭看了看他,清冽的海風灌進了兩人衣擺,吹散了德拉科臉上被酒精染紅的熱意。

“感覺怎麼樣?”她問道。

德拉科微眯著眼盯著遠方開始消散的霧氣,唔了一聲:“......你們一家人都很能喝酒嗎?”

奧羅拉搖搖頭,趁機賣了個慘:“我媽和我爸都不太能喝,所以我忍得很辛苦!一般隻有到奶奶家去才有機會。”

“哦是嗎?”德拉科抓住了她話裡的破綻,“那是誰冬天的時候在走廊裡偷偷喝牛奶摻白蘭地,被費爾奇看到了罰著擦了一個星期的學校獎杯?”

奧羅拉:“......那是冬天為了暖身子!”

德拉科揶揄地看了她一眼:“你爺爺說你是酒鬼真沒說錯。”

奧羅拉歎了口氣,假裝凶狠地用手比劃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你知道我這麼多糗事,小心我讓你徹底閉嘴。”

德拉科見她扭過頭去,笑著繞到了另一邊,探身去看她:“不需要我借你抄魔藥課作業了?”

“我還有格蕾絲呢!”

“克拉克又不給你抄,就算給,你抄得明白嗎?”德拉科嘲笑道。

奧羅拉作勢要去拍打他,他敏捷地跳到了一邊,被大蔥嗚嗚地叫著咬住了褲腳。

雖然聽上去有些離譜,但奧羅拉確實和德拉科在二年級時通過一起泡圖書館飛速增進了友誼。

格蕾絲長期泡在魔藥課教室,秋又和她不在一個年級,於是陪伴奧羅拉最多的書友便成了德拉科。

德拉科在魔藥方麵頗具天賦,寫的作業也時不時能得到斯內普的幾句誇讚。

這對魔藥課苦手奧羅拉來說簡直是天降救星。

“你給我講一下魔藥課作業,我幫你想魔法史論文怎麼樣?”奧羅拉拽著德拉科的袖子小幅度甩了兩下。

德拉科嫌棄地把袖子抽了回去,“教你魔藥課花的時間夠我寫十篇論文了。”

奧羅拉不死心:“一把滋滋蜂蜜糖!”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愛吃糖?”德拉科嗤笑了聲。

奧羅拉蔫巴地趴回了桌子上,用羽毛筆苦惱地在作業本上戳出了一個個墨點。

德拉科看著女孩委屈巴巴的模樣,像隻被打濕了皮毛的小動物,隻覺得有些好笑。

他用書本無奈地拍了兩下她的腦袋,滿意地看見她捂住了腦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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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把你腦子裡的水敲出去了一點,現在可以教你了。”他笑著說。

奧羅拉從家裡搬來兩隻小凳子,分給了德拉科一隻。

她揮揮魔杖,一口沉甸甸的鍋飛過來,落在草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奧羅拉隨即念了句咒,不一會便見到一隻隻盤子從遠處的房子處飛來。

傑夫爺爺為兩個孩子準備了足夠飽餐一頓的野炊材料。

一盤盤裹著卷心菜的各色生肉碼得滿滿當當,圓潤得似大顆珍珠的綠葡萄、櫻桃和菠蘿,瑪利亞奶奶從國外帶來的碼在盒子裡整整齊齊的糯米糍,以及裝著各種佐料的瓶瓶罐罐。

奧羅拉將幾大塊生羊排整齊擺在烤盤上,轉身去周邊的灌木中隨手摘了一把迷迭香,再用小石杵混著孜然一同搗碎了撒在肉片上。

做完了這些,她用魔杖輕輕一點,烤盤下便生出了火焰。

德拉科帶些驚訝地瞧著,“你什麼時候學會做飯了?”

奧羅拉手上不停,把雞翅一個個穿串並撒上黑胡椒:“暑假這兩周我在家裡惡補了不少。”

德拉科不置可否,拿起一根烤簽有點生澀地開始幫忙。

夕陽在天邊染上了火紅,呼嘯在蘇格蘭高地上的風與霧逐漸散去。烤羊排逐漸透出誘人的淺褐,外皮則變成酥脆的金黃,表麵的胡椒和孜然在油光的浸潤下閃閃發亮。

奧羅拉將烤好的雞翅串串遞給德拉科,“喏,新鮮出爐的。”

德拉科咬了一口,衝她點點頭以示肯定。

“確實有進步。”

吃完飯後暮色將儘,奧羅拉領著德拉科來到一處低緩的山坡上坐下。

德拉科盯著地平線處即將沉入地底的太陽,半晌沒說話。

奧羅拉正低頭調試著懷裡的蘇格蘭風笛,身邊傳來了男孩的聲音。

“傑夫爺爺確實很好。”

奧羅拉聳聳肩:“你是我在他們麵前第一個帶回家玩的小男孩,他們最寵小孩子。”

她試吹了一下,風笛吐出一段低沉而悠揚的氣息。

“我小時候身體不太好,一直犯哮喘,傑夫爺爺為了讓我改善氣息,就教我學蘇格蘭風笛。”

“這是蘇格蘭的樂器,爺爺說,它歌頌了這片土地上所有勇敢的人,無論麻瓜或巫師。”

“我給你吹一段爺爺編的曲子如何?”

德拉科側頭去看奧羅拉,對上她那雙閃著光的藍眼睛,裡麵浮沉著未儘的夕陽,像是太陽跌進了海底。

“好。”

風笛的個頭很大,奧羅拉有些費勁地把肩帶掛在身上,抱進懷裡吹響了。

風笛奏響的一刹那,一陣風裹挾著海麵濕潤的氣息襲來,悠揚的樂聲飄過秀美的山巒,隨著風聲飄去更遠的地方。

奧羅拉吹響的樂聲不像一般小孩那樣活潑,而是厚重且氣息綿長,像蘇格蘭高地掠過的每一陣風回蕩在山穀中,哀而不傷,倒顯得自由而遼闊。

德拉科撐著頭去看她,她閉著眼睛麵色平靜,一幅十分專注的模樣。兩側的頭發隨著風在空中飄揚,像自由搖擺的柔軟蘆葦草。

她的樂聲很包容,把未儘的傍晚暖風、垂頭靜默的灌木和紫色低矮的帚石南組成了音符的一部分。

笛聲悠揚,德拉科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看不見儘頭的原野。

暮色西沉,此刻他是她唯一的聽眾。

他聽得入神,似乎從那宏闊的樂聲中聽到了她在胸腔中那顆鮮活跳動的心臟聲。

不知怎得,出神的德拉科突然想到了奧羅拉的那根山茱萸木魔杖。

那根木製魔杖柔韌而靈活,同樣也讓他想起蘆葦草,就如它主人此時在風中吹動的發絲一般。

這根魔杖的尖端總會迸發出各種稀奇古怪的咒語,永遠不拘泥於課本和傳統,它色彩鮮活而自由,倒像蘇格蘭高地上呼嘯的風,帶著濕潤的原野和帚石南的氣味。

就像,就像......某個春天的午後,也有根魔杖的尖端落下了幾片堆積在地上的雪花,被他輕輕戳了一下,便化了。

“......我媽媽說這是造雪咒。”輕快的聲音,尾調上揚。

閉著眼的奧羅拉突然睜開了眼,用含著笑意的眼睛和他交換了一個眼神。

明明身處蘇格蘭高地,他卻好像聞到了英格蘭久違的陽光和香草芭菲的味道。

德拉科一愣。

他想,他在1989年的春天,也同樣看到過這樣的一個眼神。

在夕陽沉落的一刻,萬籟俱寂,山穀中回蕩著笛聲和高地風聲的回音。

風聲呼嘯,他一時間竟聽不清她的風笛聲,隻覺得胸口處堵堵的。

不算很難受,他卻覺得心口發漲,像是心底有什麼東西要漫出來了似的。

像決堤的洪水淹沒了整座山穀。

他想,可能是奧羅拉的風笛把他的心臟震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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