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尋找刺客,侍衛們開始地毯式搜索,今天大概在皇城附近,明日就能搜到這邊來。
可他們在皇城隻認識白輕輕,還得解蠱,暫時不能離開。
一旦被抓到說不定就要被處死,即便路之遙再厲害也打不過這麼多人。
因此,隻有公主的宴會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弱水指尖敲著木桌,將自己稍顯緊張的情緒控製下來,裝作好奇地問向崔明皓。
“有畫像嗎?是不是長得滿是絡腮胡,身形魁梧,不太好看?”
崔明皓回憶了一下告示,搖搖頭。
路之遙嚼糕點的嘴一頓,彎起的唇角略略放下,突然覺得嘴裡的乳糕沒什麼滋味了。
“上麵並沒有說明,估計那人蒙著麵,沒能看清容貌。不過他的手被狼牙球所傷,有三道血痕,短時間內是好不了的。“
“原來如此。”
李弱水點點頭,垂眸喝茶時掃向路之遙的雙手,卻沒看到所謂的傷痕。
怎麼回事?
難道她猜測有誤,公主遇刺與路之遙並沒有關係?
“好,那便這樣說定了。”陸飛月舒展了眉頭,笑著看向李弱水。
“後日一早我們便來接你們,我知道你愛吃,宴席上有不少少見的美食,定能吃個夠!”
連日來的心結終於解開,陸飛月心情大好,又同李弱水聊了一會兒後才離開去繼續調查。
眼見那三人離開,李弱水關上門,立刻轉身小跑到路之遙身邊。
“今早那位公主是不是你刺殺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拿起路之遙的雙手翻來覆去的地查看,卻沒有一點痕跡除了右手背白得有些過分。
“不吃了嗎?要不要試試這個乳糕?我方才嘗過了,不膩。”
路之遙抿唇一笑,準確地從木盒中拿出一小塊奶白色的乳糕遞到她麵前,神色溫柔。
似是刺殺這件事還不如她吃東西來得有意思。但李弱水顯然不吃他轉移話題這一套。
她看他一眼,順手抬著他的手腕將那塊乳糕遞到唇邊,低頭叼走。
她仔細地看著他的右手手背,鼓著腮幫子繼續問道。
“是不是你?”
路之遙彎著眼眸,指尖微動,上麵仿佛還停留著她唇上的柔軟,令人心悸不已。
他任她抬著右手,左手又去取了一塊乳糕,最後停在了她唇角。
陽光從支窗下透進,將他整個人勾出一道暖洋洋的金邊,這光從他睫羽劃過,最後落入他緩緩睜開的眼眸中。
如同清晨山霧被燦陽驅散,琉璃般的眸子裡折射著瑩瑩的光。
路之遙睜眼了,長長的睫羽覆在上方,更顯溫柔繾綣。
“啊,好久沒見到貓了,你覺得皇城會有麼?
jj???
直說自己變態欲又上來了不就行了嗎?
她可不是以往那個會羞恥卻無法拒絕他的李弱水,她蛻變了。
李弱水眼裡泛著笑意,起身湊到路之遙耳邊,大大地吼了一聲。
“嗷嗚!”
μ
路之遙都怔楞了一瞬。
“貓抓獵物的時候都是這麼叫的。給你學了,能和我說了麼?
短暫的靜默後,室內驟然響起輕笑,清越又歡快。
路之遙低著頭,垂下的烏發微微顫抖,不用細看都知道他開心極了。
光柱裡的微塵在不斷浮沉,似乎也被這氛圍感染到輕盈飛舞。
李弱水不懂他在笑什麼,原以為他會讓她重來的,沒想到看起來還挺開心。
“高興了,該告訴我了吧?”
路之遙仰起頭,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看起來有生氣極了。
“我今早確實是去殺她的,但有些可惜了,沒能刺進她的心臟,隻是穿透了肩胛而已。”
lljj李弱水艱難地咽下乳糕,試圖將這個爆炸的消息和乳糕一起消化。
“那你手上的傷痕呢?”
路之遙沒有回話,隻是笑著掂了掂手中的乳糕,琉璃般的眼眸中倒映著她的模樣。
李弱水明白了他的意思,俯身又將那塊乳糕叼走。
畢竟親都親過了,喂個東西又算什麼呢。
路之遙摩挲著指尖,嘴角噙著笑。一副愉悅回味的樣子。
“傷痕自然在手上。”
他覆上自己的右手背,毫不遲疑地按了下去,仿佛這不是他的手。
沒過多久,殷紅的血珠便慢慢滲出,一滴接一滴地劃過手背。
覆蓋其上的東西被血珠暈開,白與紅相融合,慢慢變成淡粉色的糊狀。
“這是我常用的東西,用來遮掩傷口很方便,不過不能長時間遮住。”
他的膚色原本就蒼白,剛才看時也隻是覺得有些奇怪,沒想到竟然還蓋著東西。
“你這麼堵著傷口很容易發炎。”
李弱水皺著眉,轉身去櫃子中拿了藥膏和藥酒:“趕緊處理一下吧。”
淡黃的藥酒將上麵的糊狀物衝刷掉,露出其下三道從手腕處拉到小指的傷痕,猙獰極了。
被解放的傷口爭先恐後地流著血液,從他的腕骨流到指尖,被陽光勾了一層金邊後滴入衣袍。
“你也是厲害,受了這樣的傷也能忍著不讓人看出一點端倪。”
李弱水一邊嘀咕,一邊給他上藥。
路之遙揚起笑:“痛,但也不痛。”
生理上確實是痛的,但心理上卻是快樂的,兩相對比,自然還是樂的多。
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李弱水微微一笑,手下更加用力了一些。
收到他舒服的輕哼後,她忍不住小聲說了兩個字。
“變態。”
處理傷口這事她已經很熟練了,路之遙又是一個不怕痛的人,進度自然很快。
“好了,你握拳試一試,看鬆緊如何。”
話音輕鬆,沒了早上那虛弱無力的語氣,她又做回了那個聲音清亮的李弱水。
路之遙伸手摸了摸手上纏著的繃帶,垂眸點頭。
“很好。”
“那就行。”
聲音從自己左邊到了右邊,淡淡的乳糕香味湊近,溫熱的呼吸撲上側臉。
“發帶都鬆了,我幫你緊緊。”
睫羽微顫,隨著她的靠近,和她相擁的欲望再次湧起,在他每一寸肌膚上叫囂。
他原本是不願與人過多接觸的,但自從和她在一起後,他無時無刻不想和她親近。
沾上情愛的人都會這般麼?
她以後還會不會像這樣給自己療傷?她真的會一直和他在一起嗎?
難以心安,唯有確認她一直在某處才能紓解他一直以來的焦躁。
“你先在這裡休息休息,我去買些東西。”
李弱水幫他係好發帶,還沒離開便被他輕輕抓住了手腕。
“我也去。”
“我是去給你做禮物的。”李弱水將他帶到了床上坐著。
“而且你手受傷了,出去難免會被盯上。你先休息,我傍晚一定回來,我發誓!”
路之遙坐在床邊,彎著嘴角,神色如常,靜默一會兒後放開了手。
“好。”
至少現在,他還是對她有些用,她不會就這麼離開的。
李弱水見狀彎了眼,眸子裡像是蕩著秋波,看起來漂亮極了。
“你這麼守信,我也該和你學學。我們拉勾如何?
j“拉勾?”
路之遙眉頭微蹙,有些疑惑:“這是什麼?”
李弱水伸出手,將他右手小指勾起來,隨後在空中晃了晃。
“勾指起誓,拉了勾就不許變。如果我今日沒回來,那我就下地獄。”
路之遙跟著她晃了晃,稍稍揚起了眉,唇邊也重新彎起了笑容,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你承諾的,拉了勾就不變。如果今日沒回來,就由我送你下地獄。”
“可以。”
李弱水回答得很乾脆,隨後拉著他的手蓋了章:“蓋章了,就算約定成了。”
“是你同我定的約,你該知道”
“我知道,對於不和你守約的人,下場都會很慘。”
李弱水拍拍他的肩,帶著錢袋出了門:“晚上給你帶吃的。”
關門聲響起,路之遙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隨後在空中晃了晃,眼眸微彎。
“這可是你發出的約。”
正在他細細回味著這說不出的奇妙滋味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花盆碎裂的聲音。
他斂了笑容,抬頭麵向那處,卻沒有起身的打算。
“老爺、不對,公子,您彆砸了”
又一個花盆往門框上砸來,砰地一聲,潮濕的泥土散開粘在門上,遮住了大半透進的亮光。
路之遙當然是看不見這景象,但他能聞到傳來的土腥味。
本來很不錯的心情頓時淡了幾分,他輕輕歎口氣,慢慢上前去打開了門。
重物直朝麵門而來,被他伸手接住,輕輕一掂,又是一個花盆。
“能否去另外一處鬨?”
大皇城內某座莊嚴的宅邸門前停了一輛馬車。
這輛馬車來得很急,車夫使勁拉住繩索,還沒停穩車內的人便打開車門跳了出來。
這人正是白輕輕。
她提著裙角,麵上不再有原來的笑容,反而陰雲密布,讓人看著膽寒。
宅邸前的小廝看著她,卻沒有一個敢上去攔路,隻能先她一步往府內跑去通報。
等到白輕輕到達會客廳時,已有一個身著縞素的女子在那裡沏茶。
她抬眸看了眼白輕輕,隨後低頭繼續醒茶。
l白小姐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
女人臉上沒什麼笑容,沏茶時的動作雖然熟練,但給人一種沒有靈魂的感覺,宛如一個木偶人。
“倒也不必拐彎抹角,我且問你,你說冷香丸可以治療楚宣偶爾發作的癔症,怎麼我給他吃了,他卻渾身疼痛,再起不得!”
對麵的女人這才適時露出一個笑,但弧度甚小,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這幾日安陽公主的事果然與你有關。你倒是厲害,叫人去拿到了藥。”
白輕輕看著她,腦子清醒了不少,隨後也坐了下來,看起來不慌不忙。
“你該清楚,是你有求於我,最好還是將藥的事說明,否則,彆怪我不念舊情。”
“舊情?”
那女人抬眸看她一眼,隨後將第一泡茶水倒掉,這才開始真的泡茶。
l白小姐為了自己,可以給夫君下蠱,不小心讓他癡呆,將年幼的兒子拒之門外,他們都與你沒有舊情,更何況我這個外人。”
她將泡好的茶推到白輕輕身前,也不管她喝不喝,便自顧自地飲起茶來。
“冷香丸是宮廷秘藥,本就有這個功效,我沒有害你,問心無愧。你不懷疑自己的藥有沒有問題,反倒來找我的茬?”白輕輕看著她,神色一鬆,又恢複了往常的笑容。
“藥的來源絕不會有錯,這個我不懷疑。既然夫人用這個態度,看來是已經不需要求我了。”
她站起身,垂眸看著飲茶的這人:“既如此,那便告辭。”
“白小姐不會是想去刑部說些什麼吧?
j白輕輕彎彎眉眼,像個涉世未深的少女。
“世間最有有效的莫過於殺人誅心,我又怎會自己去?我可是給夫人藏著一份大禮。”
看著白輕輕離開的背影,這女子又叫來了人。
“路之遙如何了?真正掉下懸崖摔死了?”
“是,夫人。”
倒茶的聲音暫停,這女子轉頭看向她:“近日皇城裡可有他的蹤跡?
j“沒有。”
原本麵無表情的她提起路之遙時才終於有了神情波動,眉眼變得鋒利不少。
“叫什麼不好,非要叫路之遙,真是光聽名字就是說不出的惡心。最近查嚴些,我可不信他掉下山崖真的會死。”
步履匆匆,白輕輕毫不猶豫地踏出了府門,沒有回頭。
她從不求人,也不允許自己求人,但出門時神情還是沉了下來。
吃了冷香丸雖然有問題,但並不危及生命,隻是恐怕難以痊愈了。
當一個人沒有了以往的記憶,他真的還是那個人嗎?
沒有了過去記憶的楚宣,除了楚宣這個名字作為空殼,他內裡又有多少是“楚宣”呢?
她尋求救治之法這麼多年,隻是為了找回完整的“楚宣”,但兜兜轉轉,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馬車和來時相比,回去的速度要慢很多。
風卷簾動,露出車內女子迷茫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