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牆角,搓了搓手,李弱水正試圖給地牢裡的自己取暖。
現在是三月,又濕又冷的風從牆縫裡鑽進來。
可她隻穿了一件薄薄的鵝黃襦裙,冷風浸入,她腰前的兩條絛帶都染上了幾分濕意。
李弱水看著地牢裡的其他女子,微微歎了口氣。
她好歹還能搓手跺腳,其他人被下了藥,渾身無力,隻能靠著濕冷的牆壁休息,好些人都被凍得臉色發白、嘴唇烏青。
“係統,那個男配到底什麼時候來?”
【請宿主耐心等待。】
李弱水蹲在牆角,雙手攏袖,神情淒涼,像是街邊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如果我有錯,法律會懲罰我,而不是讓我到這本書裡受苦。”
李弱水會到這裡完全是因為這個係統。
它將李弱水送到了一本名叫《貓鼠遊戲》的斷案言情文中,目的是攻略那個溫柔癡情的男配路之遙。
為了建立李弱水與路之遙之間的羈絆關係,提高成功幾率,係統讓她穿成了第一案中被無情拐賣的炮灰。
還早早就給他送了專屬懸賞令,據它說現在男配正在趕來救她的路上。
據說隻是據說,一個小時之前係統就說快到了,現在還讓她耐心等待。
“不行,太冷了,他再不來我就要自己想辦法出去了。”
話音剛落,地牢入口處的門被打開,透進的天光照亮了小半地牢,一道長長的影子從入口處拉進。
是一個高高壯壯的婦人。
隨她一起的還有幾個黑衣人,拿著披帛和鬥篷,說的話很是諂媚。
“楊媽媽,你慢些,小心摔著。”
她慢慢從樓梯上走下來,步伐有力,每一步都讓人感覺壓迫和怪異。
地牢門再次關上,黑衣人將火把點燃,橙色暖光驅散了幾分陰寒。
她的麵容硬朗,沉著臉走到牢門前,撇下的目光像是在看牲畜,上上下下打量,肆意評判著她們的品相、估算著價錢。
李弱水微微皺眉,便見這楊媽媽的視線看了過來,眼神輕蔑,語氣不耐。
“就是你昨天想跑,傷了兩個人?”
?
李弱水愣了一瞬,她今天才到,難道是身體原主?
“脾氣太犟,送出去之前先磨磨脾氣。”
“怎、怎麼磨?”李弱水在心裡猛叫係統,卻一直沒有回音。
不是吧!這時候又沒聲了!
楊媽媽拿出一個布包,裡麵亮出了一排泛著寒光的銀針。
“這東西不留傷口,從指尖紮進去,再倔的牛也不敢犟了。”
李弱水看著那排銀針,眉心一跳,差點就吼出來了。
牛隻有蹄髈,哪裡有指尖!
“等等,如果我道歉,你覺得我還有機會嗎? ”
一個真正的聰明人,就是要能屈能伸,能進能退。
楊媽媽嗤笑一聲,抽出了其中一根針看她:“你覺得呢?”
看著楊媽媽的臉往前湊來,李弱水無奈地貼到了牆上,退無可退。
“沒機會也不用靠這麼近……”
楊媽媽拉起她的手,慢悠悠地說道。
“你這小姑娘長得漂亮,看著還機靈,昨天怎麼這麼衝動?”
銀針抵到李弱水的指尖,楊媽媽歎了口氣。
“以後去服侍彆人可要乖些,這套針是要送給主顧的,再調皮可要像今日這樣了。”
“等等!有人闖進來了!”
李弱水猛地抽回手,卻沒能抽出來,隻能用眼睛盯著地牢的入口。
黑衣人們毫不在意地摳摳耳朵,楊媽媽歎了口氣,又抽出了一根銀針,銀針上反著的暖光映在她毫無神采的眼中。
“耍花招?再來一根。”
李弱水瞪大了眼睛,想使勁收回手,卻比不過她的手勁。
“不是吧!我就開個玩笑!”
她就想苟一苟,連這個機會都不給她嗎!
正在這時,吱呀一聲,地牢頂部的木門開了,幽暗的室內再次亮了起來。
一道身影被拉了進來,隨後是一根木製的盲杖探入木門,噠噠地敲擊著樓梯。
楊媽媽等人立刻站了起來,皺眉看向那處。
從入口走進的人穿著一身白衣,長發及腰,腰間掛著一把長劍,看不清麵容,慢悠悠地從樓梯上走了下來,循著火把的獵獵呼聲走到了牢門不遠處。
他雙眸輕閉,勾起一個柔和的笑容,整個人如同還未消融的春雪,明淨清澈,卻又不帶一絲冷意。
“有人特意給我發了專屬懸賞,實在太好奇了,就來看看。”
“所以,李弱水是哪位?”
【任務對象路之遙已到達,請宿主把握機會,攻略開始。】
【溫馨提示,專屬懸賞寫了姓名,請宿主自行斟酌。】
李弱水聽到提示,默默閉上了張開的嘴。
原書裡說過,在認識男女主之前,路之遙的名字隻有他自己知道。
但她和他完全不認識,按道理是不知道他名字的。
……
她是不是上輩子和係統有仇!怎麼一直坑她!
陰冷的地牢裡沒有回音,奇怪的是楊媽媽等人居然也沒有動,隻是牢牢地盯著他。
靠在牆上的一位女子撐起了身體,有氣無力地打破了這份寂靜。
“是我。”
李弱水默默偏頭看她。
就算自己不是也要爭取這一分活的機會,原來這就是死道友不死貧道嗎?
路之遙略一挑眉,點著竹杖向牢裡走去。
楊媽媽盯著他,腳步卻是往後退的,其中一位黑衣人舉刀而上,剛靠近一些便被他打飛到牢門上,吐了一大口血。
李弱水頓時倒吸口氣,心下疑惑,他不是溫柔係男子嗎,這打法是不是有點崩人設?
路之遙轉頭偏向他那個方向,言笑晏晏:“我若是你,就會乖乖地待在一旁不出聲。”
他走到那個少女出聲的地方後蹲下,雪白的袍子散開在地,其上映著火光,像是一朵染著夕陽的白幽曇。
“你是李弱水?”
他的聲音溫如清泉,讓那個少女的緊張感頓時消散許多。
“是的。”
“那你知道我姓什麼嗎?”
這個少女頓時語塞了,她隻知道懸賞令,卻忽略了前麵的專屬二字,暗惱自己太過衝動的同時,卻又帶些賭徒心理般說了一個姓。
“蘇。”
李弱水:……
好像猜這個姓也有幾分道理,畢竟長這麼好看的姓氏都不會太俗。
路之遙低頭輕笑一聲,站起身來麵向眾人。
“有意思。知道我的名字,卻還把自己藏起來了?我好像更好奇了。”
他眉梢微挑,揚起了一抹淨如新雪的笑容。
“不如我們來玩個遊戲吧。找找誰是李弱水?”
如果忽略他的那抹笑,那氣勢和話語倒比在場的反派還像反派。
楊媽媽看了眼地牢入口,僵硬地勾起一抹笑。
“公子想怎麼玩?”
“我是個瞎子,看不見。”路之遙笑了一下,彎起的眼睫上劃過火光,像是灑了點點碎金。
“不如這樣,誰能證明自己是李弱水,我就帶誰走。”
一聽這話,原本還蔫成小白菜的少女們都支棱起來了,紛紛開始胡說八道,還有人把百家姓背了一遍,大家都在猜測著他的姓氏。
猜一猜又沒有什麼,萬一對了可就是有了生的希望。
隻有李弱水看著他,心裡的疑惑都快滿到溢出來了。
路之遙不是溫柔癡情又善良的男配人設嗎?怎麼會給她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她直覺一向很強,以前憑這個躲過很多災禍。她不懷疑自己的感覺,必定是路之遙這人有問題,可書中他的性格明明就是癡情又溫柔……
“找到你了。”
麵前突然蹲下一個身影,白衣黑發,雙目輕閉,笑吟吟地“望”著她。
李弱水再次靠後貼緊了牆麵,暗歎失策。
她方才想得入神,忘了和其他人一起吼兩嗓子了。
路之遙湊近她,腕上纏了好幾圈的白玉佛珠叮當作響,垂下的穗子掃在李弱水手背上,癢癢的。
“我姓什麼?”
眉眼彎彎,尾音上揚,他語氣裡帶著的期盼都快溢出來了。
“路。”
李弱水鬆了肩膀,反正也要和他認識,不如直接說了。
路之遙靜默了一瞬,突然笑出了聲,眉眼柔和。
“在這世間知道我名字的就我一人,你是如何得知的?告訴我吧,我想了許久也沒能想通。”
李弱水舔了舔乾澀的唇,怎麼說呢,她其實也還沒想通。
但她的直覺告訴她,路之遙隻是想要一個足夠有趣的答案,一個有趣又能再次勾起他好奇心的答案。
“是一個很奇特的原因。不如你先救了我們,我再好好和你說。”
路之遙站起了身,腕間佛珠叮當作響。
“那你可要想快些,我殺人很快的,若是理由不夠奇特,你要比他們慘。”
他轉身對著眾人,拔出了腰間劍,笑意盈盈。
“我給她一些時間編,所以會慢些。誰先來呢?”
楊媽媽咬緊牙根,和身邊的黑衣人互通眼色,幾人一擁而上,招招對著死穴下手,沒有一點心慈手軟。
刀光劍影在這地牢內掠過,火光忽明忽暗,路之遙以一對多竟也絲毫不落下風。
【警告,不允許透露係統及攻略一事,違者將被強製消除。】
李弱水一聽這話,真的想將它揪出來暴打一頓,這一切的起因不就是因為係統嗎!
她已經看出來了,這路之遙根本就不是什麼善茬,至於原著裡的描述,那誰讓他麵對的是女主,而她隻是一個炮灰呢?
“嗯?”
一聲輕呼將李弱水的注意力拉了回來,她抬頭看去,差點直呼好家夥。
反派們幾個回合都沒堅持住就倒地了,死得悄無聲息,火把落在地上,照亮了地上那小片紅色細流。
而路之遙輕呼過後,轉過身麵向她,地上的火光將他的麵容拉扯得模糊不清。
“抱歉,有些興奮,就快了些。”
李弱水咽了下唾沫。
這也太快了吧!反派們快支棱起來,再給她拖點時間啊!
其他靠牆而坐的女子已經被嚇到噤聲,生怕發出一點聲音會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他抬腳走來,踏過那片血色,濺起的血花點染在他的袍角,最後停在李弱水身前。
路之遙彎了彎眼眸,俯下了身,血滴從手中的劍上滴落,在這靜謐的地牢中顯得格外清晰。
“想好了嗎?你奇特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