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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父子倆被嚇得抱頭鼠竄,一開始看著小妮子倒地上還挺開心,覺著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其吃下肚,哪知道還未動手就發生了這樣的意外。
“走水了!”老周管事一邊慘叫一邊哇哇大哭起來。
“都怪你,你這個老不死的,還拖累我在這兒!人也沒睡著,命也要丟在這兒了!”
“快走!快走!彆管她了!”老周管家拔腿就跑,頓時整個逼仄的院子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伴隨著他倆劇烈的動作以及震天的嘶吼聲,屋內的火舌越發猖狂,像巨獸張開血盆大口,吞儘所有,將其燃儘成灰。
“姐!阿姐!”荊淩筠衝進門裡,他剛從被窩裡爬起來的,穿著睡衣,二話不說扛起奄奄一息的姐姐,“我來救你了,你彆死啊姐!”
他屋裡剛滅燈,就聽見房廊外的守夜丫頭說西北角的院子突然起了濃煙,像是那邊院子走了水。
荊淩筠不由得多想趕緊披了輕裘就往西北角趕,一路上磕碰,彆說輕裘了,連鞋都跑掉了一隻。
“你……你……”荊楚歌幾次想張嘴,卻被濃煙嗆住了,氣管火辣辣的疼,像被無數小刀淩遲緩割。
長發被火燎焦,瞬間化作灰塵。
“荊淩筠!”
火勢太猛,荊淩筠被房上的木頭砸中,他反應快,生死酌情的瞬間把荊楚歌拋了出去。他結結實實挨了一下,朽木上的火花四濺,差點燃了他的下衣擺。
前門被落下的木梁堵死,身後已是衝天火海。
荊淩筠雖學業不成但身手不俗,瞅準時機跳上搖搖欲墜的房梁,一腳踩住身下開始搖晃的木梁,朝著破開的天窗飛去。
屋梁窸窸窣窣掉著帶著火星的碎屑,荊淩筠被滾燙的火星砸得七葷八素,腿被砸傷血流如注,再次被摔倒在地。
木質房子年久失修,隆隆一聲巨響,瞬間倒了一半。
荊楚歌不甘就死,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發現好像恢複了點力氣,於是她撕開礙事的下擺,四麵都是逼人的火,求生機會渺茫,她半刻都不得喘息。
半空垂下一根銀白的細絲,荊楚歌拽起地上的荊淩筠。
背上,顛了顛。
“姐!彆管我了!”荊淩筠趴在荊楚歌的背上快要哭出來了。
“你閉嘴,少給我惹麻煩!”荊楚歌深吸一口氣,灼熱的空氣讓人快要窒息。
隨即絲索繃直,將荊楚歌兩人拉了上去。
破出天窗的那一刻,冷風獵獵,灌入荊楚歌的鼻腔,雖空氣裡還帶著火油味,但相比於下麵的窒息灼熱,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荊楚歌趕緊多吸兩口氣,眼淚都要淌下來了。
隻見屋頂上有一人,端正盤坐,披著灰鼠紫金輕裘,那人如清風明月,卻又比清風更明朗,又比皎皎明月更勝一籌。
東海稀有的寶珠都要在他麵前黯然失色,衣袂翩翩,在風中自然散開,令人想起天上流淌千年的萬裡星河。
其實荊楚歌不太清楚這個人在屋頂上待了多久,他又是為什麼會出手相救。
“快下去吧,一會兒屋頂該塌了。”男人緩緩開口,如月下古亭鬆清泉石上流,竟有如此溫淳的音色,令萬物都要失色。
話說回來,這真是實用的勸誡。
火場外的人見這麼大的火勢,根本不願靠近,加上這樣破爛的小院,塌了就塌了,燒作白地也無所謂。
人們仰頭望去,深黑的夜裡兩道光影越過天際如拖拽銀尾的流星,直接越過了肆意橫行的火場。
轟——
屋頂頃刻間塌成一片廢墟。
“哎呀……痛!”荊淩筠被慢悠悠地安置到地上,正是這華服男子搭手救的。
荊楚歌顧不得心裡的芥蒂,趕緊俯身查看荊淩筠的傷勢。
“阿姐,你……我腿是不是要斷了,好疼。”荊淩筠哀聲哭嚎。
“你彆哭,我給你看看。”荊楚歌語氣和緩,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一頓雷厲風行的動作就把他小腿上的布料撩了下來,腿一晃一晃的,果真是脫臼了。
荊楚歌固定住他的大腿,用力握住掰住小腿朝反方向一擰,荊淩筠再次發出慘絕人寰的慘叫。
確定荊淩筠死不了殘不了,她好不容易地鬆了口氣,回頭卻發現周身空無一人,那人怎麼來無影去無蹤的。
半夜三更,這個陌生男人為什麼會出現在一個孤女常年失修的破院子裡。
他們素不相識,為什麼他會出手相救?
“哎呀……哎呀,你們,你們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呢,這是有悖倫理的事啊……真是羞死人了……啊,大家都彆看了!”一聲嬌俏的女聲驚慌失措地喚醒了地上死狗似的兩人。
荊楚歌腦子嗡嗡直響,劫後餘生並不完全是喜悅。
無儘的陰謀算計正等著她。
“夫人!你看!”年輕嬌俏的女人用塗滿鮮豔蔻丹的手指,顫顫巍巍地指向地上的二人。
女人二十出頭,正是曼妙的年華,在荊府頗為出頭,是荊老爺最寵愛的第九房妾室。
地上的兩人,一個是外甥女,一個是自己的親兒子,衣衫不整地半躺在地上。一人衣擺被撕得稀碎,胸口的領子也鬆鬆散散;另一人穿著睡衣,蓬頭垢麵的,被煙熏火燎的汗糊了一整臉。
荊淩筠怎麼會在這裡,還整成這副模樣……荊夫人心中一陣惡寒,嚇的一身冷汗不知道是因為兒子差點死在火場裡,還是他看見自家不成器的兒子如此有傷風化地躺在大庭廣眾之下。
“你在做什麼!小野種!居然想謀害我的筠兒,他可是荊府的嫡公子,你好大的膽子!”荊夫人撲上去,歇斯底裡地拽住對方燒焦的半截頭發。
她第一反應就是維護自己的親兒子,如此不堪的場麵落入眾人眼裡,要是有嘴不嚴實的,明日定要鬨得全城都沸沸揚揚。
荊夫人心中無比憤恨,都是那小姑子生的禍事,早早死了也罷,竟還留了這樣一個孽根。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盯著這些無用的。荊楚歌冷笑。
荊楚歌揚手就是一巴掌,荊夫人臉上不一會兒就浮現出清晰的指印,她冷眼瞧著這些圍觀的人,著火的圍牆外竟站了這麼多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火就要滅,結果他們就這麼看著。
這是等級森嚴的郢都,以下犯上是大不敬。
“你是要給你的好兒子收屍麼,哪隻眼看見我謀害他的,若是沒我你兒子早就燒得灰都不剩了。”荊楚歌嗤笑,她揪著荊夫人的衣領,扔垃圾一般將她甩到一邊,好像是生怕弄臟了自己的手,眼神緩緩劃過荊夫人驚慌失措的臉龐,“您這時間掐得分毫不差,怕不是給人賣了還替人數錢吧。”
“蠢貨。”荊楚歌傲慢地睥睨著圍觀看戲的眾人。
今晚需要求證的真相太多。
周家父子是得了誰的命令,誰放的火……剛才救他的人是誰?
“夫人,夫人您好苦的命啊……都是這賤人的錯!可憐的小少爺,何時吃過這樣的苦,趕緊找個人牙子把她發賣了。”
九姨娘咬牙切齒著,麵上卻一派柔軟甜膩的心疼,攙扶著荊夫人冷不丁對上荊楚歌那雙冷冽的雙眼。
“九姨娘好興致,特意陪夫人來這邊偏院的吧,生怕不能親眼看見我身敗名裂,順帶拖著荊少爺下地獄。”荊楚歌拍了拍手上的灰,順便摸出還剩了一小半的金創藥。
“你少含血噴人!你身敗名裂乾我何事!小娼婦生的野種,你以下犯上,我要到官府裡告你!”九姨娘氣得要跳腳,隻是她現在貴為主子,定然不能那樣沒個輕重。
荊淩筠不省人事,但是荊楚歌一腳下去,毫不客氣地將他踢得清醒了大半。
“阿姐!阿姐彆踢了!”抱頭痛哭的荊淩筠哀聲求饒。
“這個你可認得?”荊楚歌微微俯身,伸手露出手心裡的金創藥,正是荊淩筠送來的那瓶。
“我……我認得,這是我房裡的金創藥,是單獨配的藥。”荊淩筠滿臉疑惑,他看著並不機靈,碰上這樣的禍事早已嚇得丟了三魂六魄,此刻木訥地瞅著荊楚歌那張臟兮兮的臉。
“好,不是你。”荊楚歌一腳邁開,她捏緊手裡的藥瓶,披頭蓋臉地砸進九姨娘的懷裡。
九姨娘剛稍稍鎮定了些,卻又被荊楚歌嚇得花容失色。
荊楚歌向來老實慣了,欺負了也就欺負了,和踢在棉花上沒什麼兩樣,近幾日卻變了性情般,莫不是染上了什麼邪祟?
“彆裝,沒砸破你的腦門你就該跪下來感恩戴德了。”荊楚歌冷臉抱胸,看著不遠處開始驟然繁忙起的滅火現場,心中冷笑起來。
人死了倒是知道埋了,如此虛偽,真是令人不爽。
“什麼臟東西!趕緊拿開,彆弄臟了我的衣裳,我這件可是玉華樓出的孤品,十兩金子都買不到,你弄臟了賠得起麼。”九姨娘扯了扯裙子,嬌花一般的臉龐令人頓生憐愛,她偏過身,躲那藥罐躲得遠遠的。
荊夫人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可謂是無比精彩,她明裡暗裡暗示了多久,荊老爺都不願意為她買一件玉華樓的衣服,還說她年紀大了又不是十七八的小姑娘,彆人家夫人的溫婉賢良學不到,勤儉持家的本事更學不到。
“這個金創藥最好去府上的藥房裡查一下,配方,配製,經過哪些人的手,務必將裡麵的成分查清楚。托小少爺的福,我用過一次,麻沸散過量,長期使用必會使筋骨老化,最後稍微使點勁就會筋脈儘斷半身不遂。”荊楚歌也知道沒人會聽她的,於是看向一旁冷色鐵青的荊夫人,“看是哪個膽大包天的,覬覦荊府嫡子的地位,用這樣歹毒的手段謀財害命。當然若是無人在意,那便權當我沒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