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鑠一路往北行了數十裡,眼看天色已亮,曹鑠遂下令停下來稍微休息,等待甄福所部追上來。
李參聽了,不置可否。
此時正值六月酷暑,雖然是早上,可因為趕了半夜的路,曹鑠的心已經開始焦熱,隻得尋了一處陰涼地,一個人坐著發愣。
這時李參搖著羽扇,來到曹鑠麵前。
“甄將軍,此時此刻,我軍撤得匆匆,三軍將士,隻怕對於此事會有懷疑。若是大將軍在此,必然會到軍前與諸將士分說呂翔叛變,他是不得已才下令撤退,以打消底下人的疑慮。”
曹鑠看了李參一眼,又轉過頭去。
“你很了解大將軍。”
“算是。”
“大將軍未必會如你所言一般。”
“大將軍一定會。因為大將軍明白,不論做什麼事情,都有一個目的,而為了這個目的,做什麼都可以。”
曹鑠心情不好,不再跟李參講話。
李參卻仿佛是不想放過曹鑠一般,低聲說道:“甄將軍還犯了一個錯,我知道甄福是甄將軍的家仆,可甄福知道甄將軍太多的事情,留不得。若是甄將軍下不得手,在下也可以代勞。”
曹鑠仿佛厭煩了李參的絮叨,回懟道:“你知道大將軍那麼多事,是不是也留不得?大將軍若是下不得手,我也可以代勞。”
曹鑠說完,起身離開。
而李參看著曹鑠,麵帶笑意。
李參知道,曹鑠的身份不同尋常。
之前他始終想不明白,以曹鑠的身份,為何會投靠曹昂,甚至如此地死心塌地,完全沒有道理。直到他在曹鑠身邊發現了一個佩韘,即扳指。
扳指這東西,商代就有了,因為他可以在射箭的時候保護手指,所以到了春秋、戰果時期,便十分流行。
曹鑠的玉佩韘不普通,因為曹昂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關鍵是這玉佩韘就是李參負責打造的。
中平三年,曹昂得了一個一塊上等的血玉,便想著為丁氏做一個手鐲。
不過曹昂整日事務繁雜,也沒時間管這些,便交給了李參負責。李參找人做了一個手鐲,中間的廢料又做了一對玉佩韘。
這玉佩韘其中一隻的花紋有些像一隻昂首挺胸的猛虎,曹昂見了頗為喜歡,便跟李參說“其弟曹鑠生肖屬虎,這玉佩韘他要送給弟弟。”
因為這玉佩韘花紋太特殊了,所以李參始終未忘。
初見曹鑠的玉佩韘時,李參也大吃一驚,因為曹鑠已經死了多年,作為曹昂送給曹鑠的禮物,應該隨著曹鑠下葬才對。
李參不覺得是有人掘了曹鑠的墳,卻腦洞大開地懷疑,甄儼是不是跟曹鑠有什麼關係。
剛開始李參自己都震驚了,可是他素來做陰晦之事,見識無數,想法也天馬行空。他越想越覺得此事有可能,便故意試探曹鑠那扳指從哪來的。
曹鑠也沒防著他,隻說是親人送他的。
李參確信自己沒有認錯那玉佩韘,再加上曹鑠的回答,一番腦補,他最後竟然驚人地判斷,甄儼就是曹鑠。
哪怕這事再是如何匪夷所思,卻是最可能的事情。
至於曹鑠怎麼成為甄儼的,雖然李參猜不到,但卻不懷疑曹昂能做到。當年董卓未發跡之前,便讓他投靠董卓,之後又讓他投靠李傕,一步一步攪亂天下局勢,成為最後漁翁得利之人,那讓曹鑠潛伏在袁紹身邊,又有什麼不可能呢。
相比起來,其實他的經曆反而更加複雜,比曹鑠的經曆要曲折百倍。
確定了此事後,李參覺得一切都能解釋的通了。唯有甄儼是曹鑠,他才會不顧身份,背叛袁紹,竭儘全力地為曹昂做事。
不得不說,李參確實是天下少有的智者,僅憑一個扳指就能猜到曹昂的布置。若是曹昂在此,當要撫掌大讚。
確定了此事後,李參有了一個瘋狂的計劃。
曹昂要想順利做天子,還有一個最大的障礙,便是漢帝劉協。以曹昂的身份,不方便對其動手,但是曹鑠卻可以。
以曹鑠的身份,無論如何都不會背叛曹昂,既然如此,那就用曹鑠來給曹昂稱帝掃平一切障礙,而世人也不會將二人牽扯上。
不過李參知道,他要做這些事,還得得到曹鑠的支持,所以他不斷地試探、刺激曹鑠,直到合適的時候,挑明這件事。
眾人等了約兩個時辰,甄福終於帶著一群殘兵敗將趕到。
當日甄福從西門一路往北門逃,北門守軍卻不清楚狀況,甄福便強闖出城。他身邊本來有數百人,不過一路上掉隊無數,等到與曹鑠會和,隻有百餘人了。
見到曹鑠,甄福便哭著說道:“家主,黎陽丟了。”
曹鑠看著甄福的狼狽樣,沒有多說,便下令全軍繼續向北,前往鄴城。
這時李參又打馬上前,挨著曹鑠低聲說道:“甄將軍,你確定真要留下這個隱患?咱們回了鄴城,便是入了狼窩。一旦甄福背叛,咱們全部都要死無葬身之地。你若是真下不了手,我去做。”
曹鑠打心裡不喜歡李參,冷冷說道:“我的人,我心裡有數,不需你來操心。”
李參也不再強求,而是又說道:“回到鄴城之後,甄將軍一定要將責任推到呂翔身上。就說是呂翔投靠了徐州軍,出賣了冀州,這才偷襲失敗,丟了黎陽。”
“若是呂翔回來?豈不露餡。”
不待曹鑠說完,李參便言道:“此戰呂翔要麼死,要麼降,沒有其他可能。”
“那為什麼不是趙威孫?”
“呂翔兄長呂曠,乃是軍中大將。若是呂翔叛亂的消息傳出,袁紹絕不會再信任呂曠,如此便讓袁紹自己斷一條臂膀。若是呂曠憤而投降,那就更好了。”
曹鑠盯著李參,如看一條毒蛇一般。
李參看出了曹鑠的心思,笑著說道:“甄將軍覺得我很無恥。”
曹鑠沒有說話,卻是默認了。
李參輕歎了一口氣,微笑著說道:“無恥就對了,天底下哪有那麼多的光明,所謂的光明,靠的都是我們這群在黑暗中的人負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