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從壽春乘船而行,半個月後,返回彭城。
自六月出兵,前後征戰五月,出兵之時,尚是炎夏,而今已經入冬,曹昂本人,亦是格外思念家中親人。
回府之後,照例拜見完祖父後,曹昂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長樂已經半歲有餘,見到曹昂,雖然有些陌生,可是抵不過父女天性,不過一會便和父親親密互動起來。
而無憂已經五歲,隱約可見其母幼年的影子。行為舉止,落落大方,儘顯長公主的不凡氣度。
看著女兒,曹昂忽然都有些感慨,時間原來已經過去了那麼多。歲月不居,時節如流,自己從出初識袁熒到現在,已經整整十六年了。
兩個女兒畢竟年幼,和曹昂玩了一會便累了,在榻上睡了起來。曹昂索性也躺在一旁,枕在妻子的腿上,而袁熒輕輕給丈夫按摩著頭部。
因為有孩子,曹昂夫妻的眾人隻得放在孩子身上,等到無憂和長樂俱睡著了,曹昂才有機會和袁熒說些話。
“此次攻伐淮南,三叔和袁耀的事情,我很抱歉。”
袁術畢竟是袁熒的親叔叔,雖然與袁熒並沒有多少親近,但畢竟是袁熒的母家親族。曹昂率軍攻殺袁術父子二人,不僅僅是他二人之間的事情,還關乎著曹家和袁家兩個家族的關係,引申之意很深切,所以曹昂需要給袁熒一個交代。
袁熒懂得其中的道理,所以更不能說什麼。
“觀瓶之居,居井之眉,處高臨深,動常近危。你常說‘瓦罐不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三叔既然誌於天下事,那就要有亡於天下事的意識。”
曹昂本想安慰袁熒,反倒是讓妻子安慰了。
“謝謝你,葳蕤。”
袁熒從不曾在大事上讓曹昂為難,可越是這樣,越讓曹昂心疼。或許未來,會比現在更加的艱難。
“是我應該謝謝你。”
袁熒搖頭道:“今日是你勝了,三叔和袁耀俱死,可若是三叔勝了,他也不會放過曹家上下。
古往今來,大凡失敗者,多是身死族滅,妻女受辱。
所以三叔其實算是很幸運的,雖然身死,但家眷卻得到很好的安置,其他投降的袁家人也被妥善安排,沒被羞辱。我知道,這些都是因為你的緣故。”
“曹、袁兩家是姻親,雖有敵對,哪能真的下死手。”
“嗯!”
袁熒想說什麼,可終究沒有開口。
這兩年,袁熒作為曹昂的妻子,過得很艱難。一方麵她遲遲不能為曹昂產下嫡子,而曹昂又沒有妾室,以至於外麵常傳言她性格善妒;而另一方麵,整個天下的局勢越發明朗,關東之地,群雄逐鹿,今能勝者,非曹即袁,雖然大漢仍在,但兩家爭鋒的苗頭,卻是難以抑製。
所以對於天下人來說,哪怕之前曹家和袁家再是有各種各樣的關係,對曹昂和袁術的戰爭,從未感到吃驚。
而袁熒作為袁氏女,曹家媳,身份的尷尬,也就越發明顯了,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幸好袁熒上麵沒有婆婆管束,甚至連個妯娌都沒有,一人當家作主,否則光是閒言碎語,都會讓她的處境會更加難。
“我準備建一個榮軍院,榮養一些在戰爭中傷殘的士兵,還有一些陣亡士兵的父母妻子兒女,使他們不至於無所依靠。
不過這筆開銷,肯定不會小,交給幕府去做,幕府也是財政困難,壓力極大。所以我想,此事倒不如由侯府負責,支出從侯府這裡走,葳蕤親自管著這件事。
而且彭城之中,眷屬眾多。很多人都是乍然顯貴,這一貴重起來,不少人家裡都鬨出亂七八糟的事情,連我都有聽說,影響著實不好。
都是些女眷,也不好處置,不若葳蕤帶著他們,管理此事,算是給她們找點事做,也省得瞎折騰。”
“嗯!”
袁熒點點頭,她如何不明白丈夫的心思。
自己管著榮軍院,必然會讓那些軍中的將領、士兵念好。而領著幕府眷屬做事,也能讓袁熒很好地收取這些眷屬們的心。
一內一外,都是為了讓袁熒更好地坐在廣陵侯夫人的位置上,哪怕曹袁之間的大戰起,也不至於受袁紹之女的影響。
“謝謝你,曹子修。”
“咱們夫妻,本為一體,何談‘謝’字。”
曹昂或許是疲累了,躺在妻子的腿上,不知不覺間便睡著了。
袁熒看著已經睡著的丈夫,才二十歲,卻擔著天下,頭上竟然有了白發,而她又如何能再讓丈夫為難呢。
曹昂一覺睡到傍晚,醒了之後,眼見還枕著妻子的大腿,連忙說道:“我睡了一下午,你怎麼不叫我一聲,腿肯定要壓壞了。”
“你睡得這麼熟,不忍喚你。”
曹昂也打了一個哈欠,難得睡得這麼安心。
曹昂渾身輕鬆,也不願起身,便抱著妻子的腿,隨意地說起了家事。
後院的事曹昂雖然不管,但是也不會做甩手掌櫃,平日都願意聽妻子講述家中的事情。
尤其是宗族內部,都了解曹昂的脾氣,很多事情都求到袁熒這裡,但具體的處置,還是需要曹昂拿主意。
“我聽說你將公瑾派到豫章了,說好的今年給阿秀成婚,因為戰事耽擱了,好不容易戰事停了,你又將公瑾派出去了,阿秀過了年就十八了,還要再拖嗎?”
曹昂並沒忘了此事,可是豫章這個地方,需要一個兼通水陸之兵的人,除了周瑜,也沒合適的人。
“確實不能再拖了,明年開春就給他們舉行婚禮。”
“還有晞兒。”
曹晞隻比曹秀小一歲,曹秀明年十八,那曹晞也十七了。這個年紀,也是該嫁人了。
隻是曹晞是名義上未來的皇後,現在劉協到了長安,也沒人提起此事,因此曹晞拖了一年又一年。
“再拖都成老姑娘了,就是皇家,也沒得這麼欺負人。”
“我這個學生,我很清楚,天子非良配啊。”
曹昂並不想妹妹嫁給劉協,可是這件事沒有反對的餘地。總不能讓他跟天子悔婚,那成了什麼樣子,而且曹操也不可能答應。
曹昂打定主意,這事不能拖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