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次王素素給雞鴨喂食的時候,它們也跟著去雞舍那邊的石槽裡蹭吃蹭喝,結果被雞鴨攆的滿院子亂竄,那家夥十多隻雞鴨一起發威,連小黃和小胖也不敢上去硬抗啊,高低給這三個小東西啄禿了幾塊毛下來。就這還不長記性,天天不是欺負小兔子就是撩撥雞鴨,有時候還跳到兩隻狗背上去玩鬨,搞得黑娃小金非常厭煩它們,前幾天把小金惹急了,堵在院子裡不讓它們下來,小黃小胖找陳淩告狀也不行,隻要下來小金就咬,這才老實了些。
陳淩捏了捏三個肉嘟嘟的小憨皮子,見它們竟舒服的在他腿上闔上眼睛打起了瞌睡,一時間無語至極:“跟黑娃一樣憨,光長肉不長本事。”
說起來,山裡的黃皮子本事可不小,捕鼠抓鳥,遊泳上樹基本都會,有的人以為黃皮子不會遊泳,其實不然。離河水近的人家,經常有黃皮子順著水遊到家裡禍害雞鴨,起來一看,雞舍棚子上全是濕漉漉的爪子印,令人防不勝防。
“唉,養廢了,養廢了……”
陳淩搖頭歎息一聲,一把抓起小憨皮子們的後頸丟到地上,也不管它們一臉懵圈又委屈巴巴的小模樣,就走到後院去把蠶喂了喂,又把匾裡的蠶沙清理了一遍,現在的蠶已經蛻了三次皮了,再有一次,就要開始結繭,這個時候,隔兩三個小時就要喂一次,夜裡也一樣。
但是陳淩嫌麻煩,就在洞天裡種了兩棵桑樹,每天出去逛一圈後,就連枝帶葉的打成捆,背好幾捆回來,這樣一來王素素也不用去采桑葉了,洞天出產的桑葉營養異常豐富,剛開始王素素還起了幾次夜去喂蠶,結果見睡前放上去的桑葉它們還吃不完,也沒什麼長勢不良的情況,索性就不再去管了。
蠶沙清理完畢後,就堆在牆根任其發酵。再把前兩天發酵好的蠶沙倒進桶裡摻上糠麩攪拌了一通,製成簡單的魚食,回到前院往荷花池裡一倒,池子裡頓時‘嘩啦啦’的一陣激蕩,所有魚都浮出水麵來張大著嘴巴爭搶,現在由於陳淩隔兩天就往池子裡倒半桶溪水,這些普普通通的觀賞魚也變得野蠻凶狠起來,而且也更好養活了,什麼東西都吃,完全不挑食。彆說蠶沙,饅頭渣掉進去也能擠爛腦袋似的遊到水麵來哄搶,家裡的各種東西,那真是完全不帶浪費的。
“還好比剛放進來的時候漂亮了很多,不然隻是越養性子越野,那還不如放幾條草魚進去呢。”
陳淩放下水桶,在邊上蹲著欣賞了一陣,就去把飯做上了,等王素素放牛回來後,兩人吃過飯,刷洗好鍋碗,開始坐在一起把麥秸稈紮成架子,在蠶結繭之前要準備好,也就是蠶上山要爬的‘山’。
沒一會兒,六妮兒就帶著一大幫子小毛頭在家門外叫他,來喊他出去捉蠍子。
“咋帶這麼些瓶子,今晚去哪兒捉啊?”
陳淩走出去,看到小娃娃們一個個的或提著煤油燈,或舉著火把,脖子上掛了一串罐頭瓶、酒瓶子站在院門口,這家夥顯然要大乾一場啊。
“嘿嘿,先在村子裡轉轉,不行就出去找。不過俺達說了不讓俺們上山,有富貴叔你帶著也不行,說夜裡山上有狼哩。”
六妮兒吸了吸鼻涕,然後拿了兩個罐頭瓶遞給陳淩:“喏,這是俺幫你帶的,俺怕你帶著瓶子擰不緊蓋子,蠍子爬出來。”
“哈哈,行,叔沒白疼你。”
陳淩接過來往腰上一係,然後回家從灶膛旁邊拿了個竹篦子做成的夾子,就拎著手電筒跟著小娃娃們出了門。
走了一陣,突然發覺不對,陳淩皺起眉頭看向六妮兒:“你娃是不是少了顆牙?”
“嘿嘿嘿,富貴叔你做的大蝦太香了,俺在家就著蒸饃一頓就給吃完了,吃完沒覺著怎麼著哩,早起一看兩個牙給硌掉了。”
“俺娘還說給扔到房頂上去的,要不牙不好好長,結果也沒找見。”
六妮兒咧著嘴笑著,兩顆下門牙已經沒了。
“富貴叔俺也換牙了,是裡麵的大笨牙。”
“俺的是小牙,快掉了就剩一點肉,俺奶說用線給俺扯來著,俺怕疼沒讓她扯。”
其他兩個小娃子也不肯落後,張著嘴跑到跟前讓他看。
結果手裡的火把差點燎到陳淩頭發。
小娃娃們的家長允許他們出來找蠍子,但可舍不得用讓手電筒,於是就打著火把,山裡的火把大多是用麻杆製成的,就是麻杆打狼兩頭怕的那個麻杆,在苧麻經過浸泡剝去外皮之後留下中間的杆子,稍微晾曬一下就又輕又白,用來做火把方便省事,燃燒還順暢。
這年月苧麻的用處挺大,做麻繩、麻布,到二十一世紀初才逐漸變得少見起來。
麻杆一般一米五左右,十多根就能紮成一個小火把,比蘆葦杆子做的更安全,小娃子拿來用也沒事。
“好好好,叔看到了,換牙是好事,等牙換完,你們也就長大了。”
陳淩笑著說道。
小娃娃們最喜歡大人說他們長大了,聽到這話,一個個立馬高興又蹦又跳。
今天的夜色不錯,天空中,半圓的月亮散發著淡淡的光暈,照的整個大地都成了銀灰色。村裡的堰塘、村外的水庫、池塘蛙聲一片,各種蟲子也在草叢裡高聲叫著,在這初夏的夜裡,伴隨陣陣涼爽的山風,顯得四處生機盎然。
不過玉米還沒開始種上,白天忙活累了,夜裡出來捉蠍子的人不多,隻有零星幾個,舉著火把彎著腰,一塊塊掀起腳下的石塊,不走運時不知掀起多少石塊也捉不到一隻蠍子,運氣好一塊石頭下就能裝半瓶子。
見到這些人在捉蠍子,六妮兒也沒跑過去跟他們爭搶的意思,笑嘻嘻的領著陳淩往村裡以前的老屋裡鑽。
山裡以前的老屋,也不儘是土坯建的,也有石頭壘的,外麵再抹上黃泥,但是時間長了,風吹雨淋的裡麵的石頭就會露出來,還有的人家比較講究,就用石頭一塊塊砌成石牆,把院子圍住,還有的用石頭做豬圈、驢圈等,蠍子就喜歡在這些石頭縫裡待著。
因為裡麵陰暗潮濕,有許多小昆蟲,所以也就成了蠍子覓食的樂園。
要在這種地方抓蠍子講究的是速度快,不然容易被蠍子溜回到牆縫裡去,或者到逃竄到雜草間,那就很難找了。
蠍子這東西其實很聰明,有的蠍子靠自己的外表和黃土的顏色差不多,用手電筒照它,它就一動不動的裝死,以此來迷惑人,還有的蠍子就是在用手電筒照它的時候,它知道危險就縮回到石頭縫裡藏起來,等外麵沒光也沒動靜了才爬出來,等再用手電筒照過去它就又會躲起來,這就是在跟你打遊擊呢,不費一番力氣,很難把它捉到。
不過村裡的老屋雖然蠍子多,但由於人跡罕至的緣故,長滿了雜草,也有各種可怕的毒蟲或其他不知名的生物藏匿其中,還有的房頂垮掉一半搖搖欲墜,很是嚇人。
這不,當他們打著火把闖進一處老屋的時候,突如其來的火光,讓原本安逸的環境一下變得喧鬨起來,蝙蝠、各種鳥全都撲棱著翅膀從老屋內飛出來,草叢也有刺蝟還是啥東西亂竄,搞的空氣中滿是嗆人得煙塵。
雖然如此,但老屋四周的蠍子確實比較多,或許這裡小昆蟲、小飛蟲比較多,除了被火光驚走的之外,居然還有很多蠍子在牆根處一動不動的,基本都是四五公分長的中等體型,顏色稍稍發黃,沒走幾步遠就有一個,趴在那裡不仔細看的話,還真會被它們騙過去。
小娃娃見到後,一個個跟看到金子似的,眼睛發亮,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夾住蠍子的尾巴就迅速收進瓶子內,又快又準,沒一會兒每個娃就捉了四五隻蠍子。
緊接著,陳淩帶著他們轉了幾處沒人居住的老屋之後,基本每個人都捉了快有小半瓶子了。
“一隻老母蠍!”
轉完小半個村子,走到一處村邊邊的攔馬牆處,小森眼前豁然一亮,驚喜地叫一聲,就衝了過去。
隨後眼疾手快的用夾子猛的夾住它的尾部,任它反過身子來用細細的腿把住夾子做儘力掙紮,直接把它送進瓶子中,快速擰緊瓶蓋,這娃沒六妮兒他們捉的多,不過也捉滿一個瓶子了。
說起來,母蠍是容易對付的,假如是一隻淺黃色的高高翹著尾部、警惕狀十足的公蠍的話,那一定得小心了:當人拿夾子去夾它的尾部時,它經常會迅疾的一閃,掉個方向快速的向四邊的草叢或石縫裡逃去,讓人防不勝防。
這樣就得需要集中精力,以免白費工夫,就算公蠍被穩穩的夾住後,它還是不肯屈身就服,會拚了命的掙紮,除了像母蠍那樣四腿亂抓外,公蠍那駭人的粗壯的尾會猛烈搖動,打的夾子啪啪作響。假如哪個捉蠍的人在它那種情形下被蟄一下的話,那就倒黴了……
被蠍子蜇的滋味可不好受,不僅疼得厲害還會發腫,很折磨人。
一邊在村子裡到處轉著,一邊找蠍子捉,今年的蠍子其實並不算多,七八個小娃娃加上陳淩一個大人,在村東邊找了快一個鐘頭,也不過才捉到四百多隻,因為有的蠍子太小,不能隻論個頭,所以這點蠍子加起來能賣到二十塊錢就不錯了,收獲當真不算豐厚。
沒一會兒他們轉到了打麥場附近,這邊附近的人家就不如村子裡看著規整,一座座土胚房擠在一堆,房子院落非常低矮,樹木、雜草叢生,夜裡陰森森的,都是了上了年頭的老屋。
土牆已經很老,很老,由於數年風蝕雨剝顯得凹凸嶙峋,上麵還布滿黑綠色的苔蘚。
牆縫的邊沿,果然盤踞著許多蠍子,個個雄壯肥碩,頂端生有毒刺的長尾巴,弓背般地彎曲在腦瓜上方,保持著本能的警惕。身上顏色蒼黑,證明它們年歲已大,也證明它們的毒汁豐盛稠濃。
轉完這裡,收獲倒是不錯,尤其六妮兒,一連捉了七八隻大公蠍,其他小娃娃也都把第二個瓶子捉到多半瓶了。
捉完這邊繼續往村子外走。
沒走幾步,打麥場附近就有連綿的狗叫聲響了起來,周圍的幾個窩棚裡,有人探出腦袋來看了看,看清是陳淩帶著幾個娃娃後很快又縮了回去,繼續睡覺。
這些人都是看糧食的,防止夜裡有人來偷。
陳淩掃了幾眼,周圍窩棚還不少,但是他一個人也不認識,都是村子西邊一大隊和二大隊的。
“富貴叔,那邊牆上有蠍子,房簷下有好幾隻,剛縮到牆縫裡去了,俺看得清清楚楚。”
走到村子的西北角,六妮兒指著一座快垮掉的老屋叫嚷道。
陳淩打著手電筒眯起眼睛看了兩眼,以他的視力,確實能看到有蠍子在動,但光打在那裡後,就漸漸沒動靜了。
“牆上也有蠍子哩,俺哥去年捉過,富貴叔咱們回家拿杆子去吧。”
豬娃兒這時也跟著道。
“不行,拿杆子也不行,俺試過用杆子捅,但是有的大蠍子掉下來就摔死了,賣不了錢的,不值當再回家跑一趟。”
六妮兒當即反駁道。
然後轉過臉看向陳淩:“俺達說得用笤帚,讓大人用笤帚往下掃才行哩,富貴叔咱們明天出來帶上笤帚吧。”
山裡房子不高,很多蠍子晚上出來活動的時候,喜歡往高處爬,稍微爬高一點小娃娃們就抓不到了,他們又不甘心放棄,就去拿杆子去捅,實際上這並不是一個好辦法,因為蠍子長得瘦小的掉下來還沒事,要是長得大的、胖一點的那就麻煩了,蠍子不怕悶,悶在瓶子裡一夜也沒事,但怕摔,又胖又大的公蠍身子沉,掉下來就摔個半死了,撿回去放不了多久就會變乾,死蠍子又不值錢,非常可惜。
要是換成大人來捉就好解決了,隻需在竹竿上綁一個笤帚,笤帚是軟的,用笤帚從高處慢慢的掃下來,這樣蠍子就沒事了。
“行,那咱明天出來把笤帚帶上。”
陳淩點點頭,就帶著小娃娃們往家走,天不早了,再不回去人家爹娘會出來找的,於是順著路把他們送回去。
不過送完他們,帶著六妮兒和小森往回走的時候,一股子惡臭飄來,差點把人熏個大跟頭。
“叔爺,有人在挖糞哩。”
小森指著小學的方向叫道。
六妮兒也望了望,“是有人在挖俺們學校茅坑的大糞。”
陳淩這時也看到了,村裡小學後麵正有人打著火把用驢車往外拉糞呢。
走近了一瞧,是王來順老兩口,帶著二兒子王聚翔在學校的茅廁裡掏糞。
由於陳淩他們打著火把,對方也早就看到他們了,沒辦法繞路,就隻好上前跟人說話:“五叔,桂珍嬸子,這大半夜咋來拉糞了?”
“哈哈,白天娃娃們還得上學哩,熏著人家可不好。”
王來順笑著道:“看你們這架勢,捉蠍子去了?”
“是啊,吃了飯沒事,出來捉點蠍子。”
陳淩點點頭,然後瞄了眼驢車前麵用毛巾蒙著臉,穿戴著齊齊整整的王聚翔。這人比王聚勝生得好,不僅高半個腦袋,也更白,濃眉大眼,國字臉,留著方方正正的小平頭。
瞄了陳淩一眼也不說話,離糞車也是遠遠的,陳淩看到這情形心裡也是覺得好笑:這家夥,肯定老二家裡施肥不夠用了,王來順這老兩口還得半夜來賣苦力,想法子給找糞。
糞是寶中寶,種地少不了,學校裡這不花錢的肥料,哪能輕易放過?
這時,梁桂珍突然笑著嗔怪道:“富貴最近咋也不去俺家串門了,你五叔可沒少念叨你。”
“嗨,這不過完五月初五,又是收麥又是走親戚的,我怕你們都忙嗎?”
“不忙不忙,油菜早收完了,苞穀也早早種上了,你叔正好閒著哩,得空去找他打打牌、下下棋,沒事了就常去家裡坐坐唄。”
“行,有空了我就去找五叔下棋去。”
陳淩胡亂應著,然後又跟王來順笑著客套幾句,就帶著六妮兒、小森往家走。
不過內心則是嗤笑不已,他哪裡不知道梁桂珍這婆子是什麼心思,無非惦記著他每次上門都提著東西去,又嫌上回陳二柱的事王來順幫著去縣城報警,他事後也沒去表示表示。
要單純是王來順也就罷了,關鍵這婆子太討人厭,他上趕著找那不自在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