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周芸晚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麼安穩過,她起身,拿著昨天晚上沈宴禮買的洗漱用品往熱水房走去,鄉下的衛生院麵積很小,總共也沒幾個房間,說是熱水房其實就是一個小隔間。
她去的時候裡麵沒人,用熱水洗漱過後,她抬眼環顧了一下四周,注意力立馬被一麵鏡子給吸引住,她伸出手擦乾淨鏡麵上的霧氣。
這是周芸晚第一次看清“周芸晚”的長相,她紅唇微張,不敢置信地望著鏡中的女孩子,兩人可以說是有八九分的相似。
烏發紅唇,眉眼驚豔,漂亮到令人挪不開眼。
美人天生麗質,這麼多年不管乾了多少臟活累活,皮膚依舊白裡透紅,就是有些乾,頭發也有些毛躁,想要達到她後世那種“完美無缺”的程度,還需要未來精心保養才行。
隻是……周芸晚摸了摸臉頰,不由歎了口氣,現在生存都是問題,想這些還不如想想今天中午吃什麼。
思及此,她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出昨天晚上被沈宴禮投喂的那碗瘦肉粥,這可是這具身體不知道時隔多久才嘗到的一次葷腥,味道鮮美,入口生香。
回想得越入神,饑餓的感覺就越清晰。
到最後,她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刺耳的吵鬨聲,循著聲音望過去,就瞧見了兩個女人站在衛生院門口對著護士破口大罵,口水四濺。
“放屁,那死丫頭肯定就在你們這兒,把她交出來!”中年女人穿著深藍色的大棉襖,插著腰踮起腳尖指著護士的鼻尖,麵目猙獰,讓人見了隻想躲遠點兒。
“這位大嬸,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你自己剛才也在裡麵找過了,怎麼就不信呢?”護士滿臉無語,好言相勸道:“不要大吼大叫,還有病人在。”
“我們來問的時候是你親口說人在這兒的,我不管,反正現在找不到人,你必須要負責,賠錢!”
護士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這個世界上有這種厚顏無恥之人,“這關我什麼事?”
“怎麼不關你的事?”年輕女人站出來,語氣是和中年女人如出一轍的咄咄逼人,“我們家一大早沒吃飯就出來找人了,整個村子都翻遍了都沒找到人,肯定是你們聯合那個野男人故意把人藏起來了。”
眼看圍觀群眾越來越多,護士轉身想往裡麵跑,找救兵過來,結果剛有所動作,就被中年女人給掐住了胳膊,“你跑什麼?心虛了吧?我要去公安局告你們拐賣人口!”
“拐賣人口?我人不是在這兒嗎?”
聽見熟悉的聲音,中年女人和年輕女人倏然回頭,就見到周芸晚笑眼盈盈地站在空地上,唇邊勾起的弧度有些刺眼。
“娘,娘,見鬼了。”年輕女人磕磕巴巴說完,就往後退了好幾步,直直躲在了中年女人身後,她昨天晚上明明親自去院子裡看了一眼,人都凍僵,沒動靜了,一看就不行了。
可誰能想到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把人給救走了。
他們一開始還可惜錯過了這次弄死她的機會,可是後來又覺得這人在自家院子裡被凍死了,村子裡肯定要傳閒話,人活一張臉,他們還要在村子裡生活,不能就這麼把名聲給敗壞了。
而且依照周芸晚那死丫頭的身體,就算搶救回來了,肯定也會出現些毛病。
人雖然是在他們家院子裡出事的,可是人被帶走的這段時間,誰又能說得清楚?要是把罪名安在那個男人身上,豈不是既保全了名聲,又能訛一大筆錢?
打著這個主意,他們故意在家等了一晚上,然後一大早來衛生院堵人。
誰知道來了,人卻不在!
好在周芸晚自己冒了出來,但是怎麼看上去這麼神采奕奕,甚至比之前的狀態還要好?
難不成人沒搶救回來,已經死了,現在在他們麵前的是鬼?
“沒出息的,閉嘴。”
羅香娟啐了自家閨女周進琳一口,但心中也有些發怵,直到看到對方腳邊的影子,這才鬆了口氣,膽子也重新漲了回來,上前就想擰周芸晚的耳朵,嘴裡也咒罵道:“翅膀硬了,毛都沒長齊就敢跟野男人跑!”
誰知道手還沒伸過去,就被一個盆子狠狠砸了一下,沉悶的巨大響聲響起,圍觀的人下意識地都捂住了自己的胳膊。
看著都疼!
羅香娟尖叫著跳腳,臉上的血色疼得消失得一乾二淨,隨後滿眼震驚地看向舉著搪瓷盆子的周芸晚,後者優哉遊哉地衝她微微一笑,“大伯母手癢,我不介意幫你去去癢。”
在看清對方眼中晦暗和嘲諷後,羅香娟心裡咯噔一下,隱隱約約察覺到她變得跟以往有些不一樣了。
這還是那個唯唯諾諾,膽小順從的周芸晚嗎?
羅香娟咬緊後槽牙,腦海中生出一種脫離掌控的憤怒,她呼吸變得粗重起來,隨後瘋了一般撲向了周芸晚。
敢反抗,那就是還沒打夠!打怕了就知道乖乖聽話了,沒把的賠錢貨又死了爹娘,能翻起多大的風浪,以後還不是要在她手裡討生活。
這麼想著,羅香娟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越發猙獰起來,整個人就像是地獄當中爬出來的惡鬼一樣,讓人不寒而栗,她以為周芸晚這次還要躲,早就提前準備了應對策略,正要兩隻手上前把人抓住的時候。
就見剛才還敢還手的人這會兒卻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渾身顫抖,滿臉惶恐地往後退,像是害怕極了。
這才是周芸晚!
羅香娟包括一旁的周進琳臉上都露出了“這才對的”的表情,隻是唇角的弧度還沒完全上揚,身旁便快速掠過一道身影,緊接著,羅香娟整個人就飛了出去,摔了個狗吃屎。
羅香娟隻覺得自己渾身哪兒哪兒都疼,捂著快摔成兩瓣的屁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見她如此,一直看戲的周進琳頓感不妙,趕緊上前將羅香娟從地上扶了起來,嘴裡還罵罵咧咧道:“哪個狗雜種多管閒事。”
話音剛落,頭頂上方就傳來一道冰冷鋒利的視線。
“故意傷害,你們這是在犯罪。”
沈宴禮冷硬的嗓音緩緩在房間內響起,打破詭異的安靜。
“我呸,我教訓自己的侄女還用得著你一個外人管?”羅香娟掙脫開周進琳的胳膊,雙手叉腰,上下打量一番麵前的男人,隻是一眼就認出這就是昨天帶走周芸晚的人,她當即有了底氣,“你拐賣咱周家的人,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倒先叫囂起來了!”
拐賣?聽聞這兩個字,沈宴禮唇邊諷刺的笑容更深了些,但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後就傳來了一道細小但是格外堅定的聲音,“他是為了救我才帶我走的,不是拐賣!”
明明剛才差點兒被打,還那麼軟弱可憐,可此時聽到他被汙蔑,卻敢站出來為他說話,這前後的反差讓沈宴禮一向雲淡風輕的麵容上顯出兩分動容。
不由側頭,就瞧見她那張巴掌大的小臉被氣得通紅,整個人猶如炸毛的小貓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