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冰很長,比砸到魚兒的冰錐還長。
這令我想到了小淵,想到小淵笑起來,像是冬天的冰。
魚兒和伴伴說,大伴還一個激靈。
我想,那是因為在魚兒心裡,小淵的笑容是熱熱的,美美的,漂亮的。
但在彆人心裡,小淵是寒風、冷石、梅花。
梅花很香,賀夫子說它:寧可枝頭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風中。
聽見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梅花有另一個名字,叫小淵。
如果小淵好奇,到底是臘梅,還是紅梅呢?
這個魚兒下次再告訴你。
對了,我想讓大伴好好休息。
——小淵親啟。
胖寶寶捏著筆杆子,小心翼翼地落下最後一筆。
常常錯字、弄得一團墨水的他,寫這封信時,紙麵乾淨,字跡整潔。
他如一團雪兔,趴伏在桌案上,一點一點吹氣,生怕重了一點會將紙張弄臟。
又怕紙麵不乾。
1002克製與他說話的本能,卻在大多數時,拚著本源逸散也要與小胖崽說兩句話。
無他,一個人待著的胖寶寶太可憐了。
不知是為了什麼,他如今忙得連軸轉,1002覺得如果乖崽是係統,這個工作態度,足以讓他成為係統管理局的大佬統。
到時候說不定1001的桂冠也要落在小胖崽的頭上。
“崽給大哥寫信嗎?”1002明知故問。
他說話,不過是為了轉移小胖崽的注意力。
胖寶寶轉了一下眼珠,下意識在四周尋找1002的身影。
沒有實體的1002自然不能出現,小胖崽低落了一會,故作輕鬆地答道:“嗯嗯,給小淵。叮叮說,父母不能缺席孩子的成長,缺席的父母不是好父母。但我的小淵是最好的父父,魚兒把缺失的歲月記錄在冊,到時候,他就還是好父父啦。”
聖上最注重這些小事,小胖崽知道。
為了不使小淵難過,魚兒要給他通通補上。
這樣,他就是一直一直陪著我的,從來沒有離開過我。
1002無比的疼愛他,儘管麵對著連主係統都束手無策的虛無,他都敢為了小胖崽去爭奪那一點血肉。
誰又能質疑他的真心。
正因如此,所以那顆機械之心,便總是被小胖崽打動。
他想問一問乖崽,你什麼時候能見到大哥呢?
那一日,星空儘頭,宇宙之源,時光與規則的見證下,大哥以自身為飼,寂滅在時光儘頭。
初代的神靈都不可逆轉的死亡,你又怎麼固定會再次相見呢?
憑著0號那幾句箴言?1002胸腔之中,發出一聲重重的悲鳴。
他更傾向於,那隻是0號用來安慰小胖崽的話術而已。
人類擅長說謊,他們會將謊言分成許多種類,或許,這也是善意的一種。
1002看著眼底期盼的他,心甘情願做0號的幫凶:“大哥回來,看到肯定會眼淚稀裡嘩啦地流。”
胖寶寶好像看到了那一幕,待到墨跡乾了,他輕輕卷起,放進自己的竹筒之中。
那是一個比小胖崽高的竹筒,閩南知州見到如此奇異的竹子,大喜過望,當做祥瑞送給小胖崽了。
胖寶寶又想送給父父。
“那魚兒就用這個給他接眼淚。”明媚的小臉上,溢滿了憧憬之色。
1002再不忍多看一眼,嘻嘻哈哈打著岔子,重歸休眠。
在他回歸的刹那,小胖崽出神地望著1002發聲的方向,落日的餘暉透過窗欞,細碎的橙光灑在他身上。
如此絕美的景色,如此溫暖的色調,小胖崽卻覺得他隻有孤獨。
魚兒已經當了一年的皇帝了,現在七歲了,還要當多久的皇帝,才能再次見到小淵呢?
他本能的發問,卻又在下一秒,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告罪:“魚兒錯了,就算當一百歲的皇帝我也願意的。”
他害怕自己的想法會被某種存在聽見,從而施加懲罰在他的父父身上。
自信張揚的小皇帝,在此時心中隻有害怕。
幽幽橙光裡,不知是誰,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
小胖崽拾掇好衣擺,捧著一根白燭,去往了正殿之中。
那兒停留著聖上的棺槨。
不管聖上能不能聽見,小胖崽每天不僅寫日記,還要在聖上靈前念叨。
事無巨細的,聲音又細,像是蚊子嗡嗡嗡地響。
當然,這隻是小胖崽認為。
外頭響起篤篤的叩門聲,正在燒紙的小胖崽頭也不回:“進。”
吳中和輕手輕腳地走近,低聲道:“殿下,安王求見。”
小胖崽將手中的黃紙燒儘,才起了身,路過吳中和的時候,小胖崽扯了扯他的衣袖。
吳中和錯愕低頭,小殿下半年都沒有這樣的動作了,他一日比一日穩重、成熟。
像個真正的皇帝。
反應過來的一瞬間,他便想跪在地上,小胖崽卻輕輕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拒絕他下跪。
“大伴,你生了許多白發。”
簡短的一句話,就讓吳中和啞了聲,濕了眼眶:“奴才到了年紀。”
他如何不知道,這是殿下心疼他呢?
小胖崽想起祖母,默然一瞬,踟躕問道:“大伴,我送你出宮,讓你安度晚年好不好?”
當初自己因為一己私欲,讓大伴留了下來,這一年來,他無微不至地照顧著魚兒。
然而,伴伴的年紀比祖母小不了多少,已經不適合再伺候人了。
小胖崽多次令他好好休息,他卻閒不住,隻覺旁人處處會苛待了自己親眼看著長大的小殿下。
樣樣都親力親為。
前兩日,吳中和發了高燒,小胖崽前去探望。
見他艱難地喘息,昏睡之間還念著小殿下,胖寶寶考慮許久,終究是想讓大伴出去頤養天年。
放在宮中,伴伴斷然不會同意,他生怕自己為小胖崽添了汙點。
朝臣還權於小胖崽的時候,他與薑元興便在眾目睽睽之下請罪。
他們倆認下了一切罪名,說自己欺騙幼帝,若不是小胖崽發怒,朝臣要當場處置了這二人。
胖寶寶不知壓下了多少彈劾,扛住了多少勸諫。
還留著他們在身邊,連根汗毛都不曾動一下。
就因此事,朝臣到如此還要時不時冒些酸水,說天子博愛仁慈。
吳中和跪伏地上,泣涕漣漣,他與聖上待久了,便也格外注重儀容。此時麵上糊滿了眼淚,狼狽不堪。
“陛下若要老奴走,還不如一刀結果了老奴。奴才放肆說句,您在奴才的眼中,何嘗不是奴才的命根子?您今日趕奴才走,奴才便一根白綾吊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