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燭朝天紫陌長，禁城秋色曉蒼蒼。
劍佩聲歲玉璽步，衣冠身惹玉爐香。
共沐恩波鳳池上，朝朝染瀚侍君王 。
文武百官躬身靜候帝王，隻等到了姍姍來遲的太子。
他年歲尚輕，十二旒冠遮住了他發紅的眼眶，與臉上沉重的疲憊。
在朝臣的注視下，小胖崽一步步走上玉階，落座龍椅。
再多的僭越，小太子也做過了，當著陛下的麵他也自立為皇。
朝臣本不該驚疑的，若是昨日之事未曾傳揚的話，這會是一場平靜的朝會。
朝會之所，自宣政殿移到太和殿，又從太和回到了宣政。
皇家手中，捏著大臣們的身家性命，一絲風吹草動，也叫臣子多想。
不似以往的吵鬨，整個早朝，陷入詭異的寂靜裡。
五歲的太子一個眼神，吳中和便上前一步：“無事退朝——”
滿腹閒愁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念著太子柔軟心腸。
硬著頭皮開口：“敢問殿下，聖上龍體可還康健？”
彩線穿珠，冕旒碰撞。
君王與臣子的距離，不能直視的規矩，叫誰也看不見，太子垂眸的黯然神傷：“朕已下詔，爾等豈敢質疑？父皇病重，勞心國家大事。身為人子，朕為父皇解憂去愁。”
帶著一絲寒意的話語回蕩在大殿之中。
那些想著太子仁善的臣子都縮回了腳步，再不敢觸了眉頭。
依陛下與太子父子親情，再如何也不會害了對方，身為人臣，隻管本分就是。
山陵未崩，或許宮變隻是天家父子鬨了彆扭。
臣子又何須上趕著，窺探君王之私?
須知，陛下還在上頭呢，若是父子和好，今日為難太子之人，必被天子重重責罰。
思來想去，眾人也歇了心思，隻想著回去約束子弟，令他們莫要惹是生非。
這樣的節骨眼下，天家暗衛，便如瘋犬！
風起雲湧的時間段裡，朝臣卻出奇地平靜。
以往散朝後都要談論幾句的人，今日都皺著眉頭，若有所思地回了府上。
山雨欲來風滿樓，京中比以往更要平靜。
天子居所，紫宸殿。
凜然若神的聖上坐於高台，不言不語，卻偏偏攔住了所有奉太子之命前來的宮侍。
偌大的皇宮還真被翻了個底朝天，唯有這神聖的紫宸殿，處處都有著陛下的影子。
昔日陰翳暴虐的帝王之像，在宮侍心中曆曆在目。
誰也不敢動一下，隻得匆匆向小太子彙報。
強撐著上完早朝的小太子步履不停，熱意令他如同溺水一般，濕了臉龐。
父子二人對視一會，小胖崽便叫眾人退下，自己挽起袖子在殿中晃蕩。
道書？帶走！
蒲團？帶走！
丹爐？扔了！
胖寶寶猶如蝗蟲過境，見到什麼便要拿走什麼。
他時不時便要停下來擦拭汗水，飲幾杯冰水，實在辛苦極了。
心如死灰的帝王偶爾瞥見，便時不時要偷摸看他兩眼。
見他這樣可憐可比的樣子，忍不住譏諷道：“殿下金尊玉貴，何須親自動手？若是害了聖體，叫朕難安！”
語調極冷，像是含霜帶雪。
忙得熱火朝天的小胖崽咧了咧嘴，半點也不在乎聖上的嘲諷。
越說什麼，便越暴露軟肋。
聖上豈會不懂這個道理？隻是他的愛子，他的血肉，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不看一眼。
儘管語出驚人，心中恨意難消，他卻還是在乎。
“爹，你把人藏哪兒了？”溫情脈脈的稱呼，吐露的卻是質問。
帝王斂去銳利的眼神，垂落長睫，也不說話。
父子倆真像啊。
麵對不想回的話，要麼就是不說話，要麼就是左顧而言他。
小胖崽心知他不會配合，也不氣餒。
小神仙會有彆人想不到的法子，飛菟墨梟，便是他的耳目。
再不濟，他也能通過1002留下的手段，去追尋旁人看不見的蹤跡。
明熙帝聽出了他的有恃無恐，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孩子，嘴角一勾，竟冷冷地笑起來：“朕竟不知，小神仙的手段還有用在朕身上的時候。”
胖寶寶鼓了鼓腮幫子，招財貓似地揮手：“嗨呀，魚兒的手段不知用過多少回了。”
他故作輕鬆，令高傲的天子差點落淚。
如今小胖崽毀了金佛，他二人皆知，相處的時光必然短暫。
難道真要這般決烈？
“真好，神仙真好。”天子豔羨地感歎，若他也有那些手段，是否能破開此方天地。
令他的孩子真正長生久視？
兩人沉默地對視著，良久，吳中和避開聖上的目光，對著小太子低聲耳語。
小胖崽咬了一些嘴上的死皮，對著天子炫耀：“父父，這一次，還是我贏了。”
明熙帝低頭，轉過身子，手上不知鼓搗著什麼，再沒有看他一眼。
小胖崽抬腳便去了寶慶殿，那個父皇要給他用來上課的地方。
推開大門，穿過長廊，來到一鏤窗之處。
寬闊的地方裡，擺了一十二座丹爐，還有僧侶道士，來回穿梭。
年幼的太子領兵至此，這些人臉上有些慌亂與驚愕。
小太子一手微抬，侍衛傾巢而出，不費吹灰之力便將這些僧侶拿下。
在他親手推倒丹爐的刹那，有人奮而勸阻：“殿下，此為陛下吩咐，萬萬不可——”
小太子眼睛都不眨一下，一腳踹翻，冷然說道：“何懼有之！”
若不是天子信重，這些僧侶方士不過是下九流之人，在江湖中坑蒙拐騙為生。
小胖崽抬手接弓，箭鏃上閃著鐵器的寒光。
準心從一個個驚懼的麵龐上劃過，小家夥的眼眶紅著，他想。
就算殺了這些人又有何用，而且，他們不過是受了天子征召，混口飯吃的苦命人。
甚至因為忌憚他，父父都不敢讓他們露麵。
如同陰溝裡的老鼠一般，龜縮一殿。
他歪著腦袋思考的樣子如此可愛，卻叫人遍體生寒，戰戰兢兢。
不知過了多久，等待著穿心而死的方士僧侶卻聽到了天籟之音：“走吧。”
簡短的兩個字，卻有著彆樣的情感。
正當眾人愣神的刹那，空氣中傳來一絲劈裡啪啦的響聲。
其中一個頭戴方巾，跪在地上的道士突然大喊起來：“啊，我的丹藥！”
話音落下之際，隻聽“砰——”的一聲，最裡頭的小丹爐炸開了花，細碎的火花在地上跳起舞，火舌落到紗帳上，燃起更盛的火光。
侍衛嚷嚷著救火，飛速將小胖崽帶離此處，卻被小太子製止。
腦中的現代之書徐徐翻開，祂曾經的饋贈，讓恰好的時機裡，打開了被封鎖的篇章。
小胖崽愣神地站在原地，看著牆角堆放的石頭，一絲寒霜凝結於上。
“火藥？硝石製冰？”
明熙帝垂著眼，認認真真端詳著手中的東西，另一隻手拿著刻刀。
突兀的嗡鳴聲令他不耐地皺眉。
“聒噪！”
原以為帝王的怒意會讓嗡鳴銷聲匿跡，誰知這聲音更大。
“大哥……”
1002目光複雜地出現在聖上麵前。
見到他，聖上眼中閃過一絲喜意，又藏起了手上的東西。
冷著一張臉：“可是那混賬叫你來尋朕？”
定是知錯了，叫這傻不愣登的告一聲罪。
機械之軀緩步走近，1002搖頭：“大哥，是我要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