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沉默地朝出口走去，有人路過那棵掛滿紅綢的樹。
忍不住抬頭，看看太子因何駐足。
待看到那紅綢之上的字跡，心中才恍然大悟。
眾人讚揚太子幾句，可小殿下繃著一張臉。
與陛下有八九分相似，叫他們不敢開口。
小胖崽在每一個安置點都設置了監守口，進來的人都要查驗身份，即使相熟也要出示憑證。
聖上告訴過他，不要去考驗人性。
小胖崽似懂非懂，卻照著聖上說的做了。
流民眾多，魚龍混雜，處處小心才是對百姓的負責。
還沒走到出口，就聽見一陣吵鬨聲傳來。
陰沉沉的天氣裡，一切都是極為靜謐的。
一開始雙方說話也算不上吵，隻是你來我往，竟然就爭執起來了。
小胖崽微一抬手，示意眾人停下。
他要自己過去看看。
跟著他出來的侍衛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放心，卻又不能違抗太子的命令。
斜風細雨在此刻慢慢停下，小胖崽看了看天，猜到應該是不會下雨了。
便把自己的傘遞給了薑元興，道：“伴伴拿。”
薑元興自無不應。
那監守的關卡處，此時站了許多人。像小胖崽這樣幼小的身影還真沒有。
偏偏他也要隨著人流往裡擠。
周圍的大人見他那麼小一個還喜歡湊熱鬨，正要相勸，可孩子身上那名貴的衣料令他們閉上了嘴巴。
也許是哪家小公子遊玩至此吧。
這也不奇怪，安置點剛建好的那段時間，不知吸引了多少人前來觀看。
小胖崽戴著帽子，支棱著耳朵聽了好一會。
把在外等他的侍衛們急得恨不得劈開人群將太子救出來了。
聽了一點細枝末節的小胖崽大概聽懂了。
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隻是安置點有人去接了自己的妻女回來。
說了一些不大好聽的話，被監守的人聽到了，兩方爭執之下，便引得許多人看熱鬨。
不知是不是初來乍到，小胖崽見他們醞釀許久，急於噴人。
卻又將那些臟話咽下，來來回回就是幾句“你無恥，你忘恩負義。”
這讓他並不滿意，心想著如果爺爺在這裡的話，這些人都不是他一合之敵。
他人小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圓球比較好擠。
小胖崽每次看熱鬨都能擠到中心去。
這次也不例外。
爭吵聲大多是來自兩個男人，還有一些圍觀群眾幫忙說情。
沒有一個女人說話，小胖崽覺得有些奇怪，便透過人群的縫隙去瞧。
他看見了一大一小兩個女人站在原地，手不停地搓著衣角。
小胖崽看不到她們的神情，但他猜得到，也感受得到。
羞愧、不舍、難堪。
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叫小胖崽的心中也升起一絲煩悶。
同時，他心中隱隱有些明悟。
不安的源頭應該就在這裡了。
可是，這個跟他有什麼關係呢？
小胖崽不理解，卻老老實實地看了下去。
幾人的爭吵還在繼續，小胖崽想起大學生魚兒那個世界裡，他們說“三個女人一台戲，說話比鴨子還吵。”
可是他聽了這麼久，覺得男人在這方麵，還要隱隱勝過女人。
“哼，我不跟你吵！妮兒，你告訴爹，你還要去嗎？”爭得麵紅耳赤的男人說不過監守的人，便將問題拋給他的女兒。
至於男人的妻子，從頭到尾都沒得過一個眼神。
咚咚咚——
心跳聲在小胖崽的耳邊不斷回蕩，他想，這個姐姐很害怕。
他看見那個姐姐下意識扯住了母親的衣擺，原本有些血色的臉煞白。
隔著重重人群，小胖崽也感受到了她的難堪。
也許他該做點什麼？
小胖崽這麼想著。
可是他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如果貿然插嘴，還會加重彆人之間的矛盾。
而且父父告訴過他，魚兒的想法和這個時代處處不合。
他並不反對，但希望魚兒循序漸進。
父父說，過猶不及。
小胖崽的思緒翻飛間，又聽到一聲微弱但堅定的話：“爹，我要去。”
男人的麵色幾度變化，他忍耐了許久，這會子終於按捺不住：“那肥皂廠還有風月女子，和這等不乾不淨的女子混在一起，日後，你還怎麼嫁人？”
他從頭到尾沒問過女子的意見。
因為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父，沒有拒絕的權利。
能問女兒，也隻是因為這個孩子是他唯一的骨肉。
這一聲傳出來，圍觀人群莫不變了臉色。
肥皂廠這個名字如雷貫耳，如今天下誰人不知，這是太子造福民生所設的廠子？
雖然他們也不知道什麼叫做廠，但太子說了，肥皂廠所掙得銀錢，都會用在民生上。
彆人這麼說，百姓還不怎麼相信，可那是小神仙說的！
小神仙要什麼沒有，至於為一些銀錢欺騙他們嗎？
可那肥皂廠中也有他們的妻兒子女啊，這要是和那些女子沾染上了什麼風氣。
眾人心思各異，隻是礙於太子情麵，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開而已。
那監守的人一見眾人變了神色，便滿臉嫌棄地呸了一聲。
“青天白日的，在這胡言亂語，構陷太子殿下。待我去稟明官府，叫你們也嘗嘗大牢的好處！”
看得出他對小太子十分崇拜，不然也不會跟男人吵這麼久。
小胖崽盯著罵罵咧咧的監守，心中默默道歉。
魚兒再也不罵你是鴨子了。
“胡大兄弟，我說是的是肥皂廠，和太子殿下又有什麼關係？”好大一口黑鍋扣在頭上，叫男人慌張反駁。
“那肥皂廠是殿下設立不假，可官員也不是個個都好，說不定殿下被蒙蔽了呢？”
“是啊，那等不乾不淨之人，怎麼能和咱們清白人在一塊呢？”
小胖崽沒想到在心頭盤旋了這麼久的不安感，居然應驗在此處。
他隻覺得想要他命的人有些昏招頻出。
一邊想要蠶食他的壽命，一邊又四處煽風點火。
現在好了，連六娘她們在肥皂廠乾活的事都能扯出來。
小胖崽都有些被氣笑了，這便是夫子說的黔驢技窮吧！
見幾人還要爭執，他氣沉丹田，深吸一口氣：“你們都不要吵了！”
路見不平一聲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