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外平是小狼崽的父親,如果沒有遇上妻、子變異的事,他將在四十歲的時候,進入企業中層。躲開了裁員危機,收入還會往上漲一漲。
有足夠的零錢,可以在滿足家庭開支後,支撐他的興趣愛好;
妻子也是個性格很好的人,不愛拿雞毛蒜皮的事來打擾他;
兒子雖然鬨騰,但妻子也可以完全鎮壓,問題不大。
一切事情都向著好的一麵發展,直到妻子變成狼人,在大街上傷了人。
隨之而來的,是對受害者家庭的巨額賠償,以及妻子入獄。
普通人沒有應對重大突發事件的能力,經濟上立刻捉襟見肘,小狼崽也消耗了他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這也影響了他的工作。
原本以為這就是最壞的情況了,卻哪知,這才是開始。
隨後兒子也變異了,暴露後被送往了研究中心。一家三口,被分隔在了三個地方。
劉外平常在深夜驚醒,夢見兒子在試驗台上被人解剖。
小狼崽出生的時候隻有小小一的捧,臉上的五官都皺在一起。劉外平給兒子起名叫劉開,希望他的五官能長開一點。
妻子堅決不同意,後來劉外平解釋,這是開心的開,妻子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
他和妻子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劉開養這麼大。
小家夥有時候實在可惱,想著三歲的時候再好好和他講講道理。但,三歲拖到五歲,五歲拖到七歲。直到有一天,實在忍無可忍,才終於當了惡人。
她每次訓完孩子後,都會再訓他,埋怨他總愛當好人。
後來,變異的事情發生了。
他開始變得頹廢,隻有在去監獄見妻子、去研究中心見兒子的時候才打扮一下。
兒子憨憨的,每次見到他來,都笑得很開心;
但是妻子即便成了狼人,也很敏感。雖然她什麼都不能說,但每次見到他時,一雙狼眼也會變得柔和。
他向妻子隱瞞著兒子也發生變異的事,內心無比痛苦;
他以為這樣的痛苦會持續下去,直到他醉死在酒精下。
但,有個叫共工的人,促成了妻子和兒子在研究中心的相見。這是妻子入獄後第一次見到兒子,她很崩潰。
但那個共工許諾過,完成研究之後,會將母子都放到研究中心。讓他,成為研究中心的護工。
即便還是不能正常生活,他還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縷亮光。
他詢問共工為什麼要幫他,共工隻是說,自己也淋過雨。
他期待著一家人團聚的時刻,直到一顆子彈擊中他的眉心!
自從得到共工的許諾後,劉外平開始收拾家裡的衛生,努力將一切恢複到變異前的模樣。
而今天,有兩個穿著製服的人上門。劉外平見過其中一個的製服,這是研究中心的人。另一個人,自稱是超能管理局的。
他們傳達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昨天,研究中心遭遇了襲擊。
劉開趁亂逃走了,他第一個可能來的地方,就是家裡。
這兩個工作人員是來蹲守的。
劉外平在等待的時候想了很多,他的思想一直在反複,直到最後才決定,要順應官方的決定。
如果劉開真的找來,那就讓劉開和他們回去,畢竟普通人如何能夠對抗官方呢?
很快,劉開的身影竟然真的出現在了門口,隻不過他身後還跟著一名皮膚黝黑的壯漢。
父子倆沒想到還有在家中見麵的一天,劉開內心激動,一句“爸”還未喊出口,就聽見一聲槍響!
隨後便看見劉外平激動的神情凝固在了臉上,他眉心出現了一個殷紅的血洞。
一縷血線,順著他眉眼間的起伏,蜿蜒淌下。
他的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旋即倒下,連帶撞到了旁邊的桌椅。
巨大的衝擊一時間讓劉開腦海一片空白。半秒過後,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巨大的苦楚和仇恨在他心頭翻湧。
從門口照進來的光,勾勒出他漆黑的身體輪廓。
轉動的電風扇還在嗡嗡作響,給兩名官方人員倒的茶,還升騰著熱氣。
超能管理局成員手裡的槍還沒來得及收回,就對上了黑天充滿殺氣的雙眼。
隻一瞬間,兩名官方人員的脖子都被擰斷。
超能局的成員的嘴角,一直帶著一抹詭異的笑。而他的同伴,死前還帶著不解與茫然。
後者不知道超能局的家夥為什麼要開槍,就像他不知道,接下這個任務後,注定要死亡。
黑天抱起劉外平的屍體,蹲坐在劉開的麵前。
“王,節哀。”
他的嘴裡發出蟲鳴,劉開能聽懂,卻沒有回複。
他呆呆地,眼裡的光在流逝。站在這裡的隻是一副軀殼,靈魂在劉外平倒下的一瞬間,為了躲避痛苦,暫時藏匿起來了。
他和劉外平一樣,以為一家人團聚的日子近了。卻哪知見麵的一瞬間,即生離死彆。
“王。”地上的黑天又喊了一聲:“剛剛響了槍,我們要趕緊離開這裡。”
劉開沒有動,呆滯的臉上,淚水決堤了。
巨大的痛苦一般都有滯後感,人在受到強烈的情感衝擊之時,身體會自動激活防禦機製,人的大腦會有一小段時間的空白。
隨後,痛苦才會慢慢沁入,成為你人生的一部分,始終伴隨。在每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從回憶中冒頭,長久地刺痛於你。
年幼時候的痛楚,更加刻骨銘心。
黑天騰出一隻手來抱著他,離開了城市。
森林裡,蠕動的血肉王座上。
劉開的眼神始終呆滯,他腳邊,連同黑天在內,匍匐著密密麻麻的一大群變異人。
樹林之中除了鳥類的鳴叫和偶爾的振翅聲,再無一絲動靜。
血肉王座化作一根根尖刺,緩緩紮入劉開的皮膚,進入他的身體,在他的皮膚下流動。
許久之後,屁股下的王座已然消失,劉開的身影卻沒有變得高大。
隻是他的身上,帶著一種生理層麵的壓迫感。
“複仇吧,往城市去。”
他的喉嚨裡發出野獸似的低吼,整個變異人的族群在他的命令下行動起來。
新曆716年的夏天,星城迎來了史無前例的災難。
與此同時,星城聯邦監獄中,一位臉色蒼白的獄警望向天際。
那裡有倉皇逃竄的鳥群。
“總算開始了。”他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