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白天,臨近夜晚的法姆城好像更加熱鬨,路邊的燈柱上,一盞盞魔法燈自動亮起,散發出微黃的暖色燈光。
勞碌了一天的男人們開始紛紛出入酒館、賭場等地方,或是在路邊招來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帶著莫名的笑容對方摟回家。
街道上依舊是人來人往,不乏人類以外的種族穿梭其中,李善仁漫無目的地走在灰色石磚路麵,目光從一間間商鋪的蝌蚪文名字上瞟過,同時細心傾聽著路人的話語,在心中將那些名字和它的意思一一對應。
“綠龍酒館......水晶旅店......鄰家美味麵包房......去除掉已經學會的酒館、旅店和麵包,唔,那兩個詞分彆是綠龍和水晶的意思麼?鄰家美味又該怎麼拆分呢?”
李善仁慢慢將新學到的蝌蚪文記下,暫時無法拆分的字就隻好暫時放下。
在學習這異界文字的過程中,李善仁很慶幸這裡的蝌蚪文類似中文,都是一個字代表一個意思,可能是由象形文字發展而來,而不是像西方那樣由諸多字母組合成一個個單詞的表音文字。
否則對於沒有異界字母表的他而言,學習語言的難度將會以幾何程度倍增。
像這樣一個字對應一個意思就輕鬆很多。
饒是如此,李善仁學習的進度依舊很慢,一個月過去,他徹底掌握了的蝌蚪文不到一百個,隻能粗略記得的字有三百個,其中還有很多不是常用字,如果沒人進行教導的話,那李善仁要學會這個世界的常用字估計得花費很多的時間和精力。
“離開了學校才知道有老師帶領的好處呐......”李善仁歎息一聲。
不過,李善仁也不打算一直自學下去,他隻需要掌握特定的一些詞語,譬如最基本的數字、有關契約或合同條款的常用字等,之後便可以利用自己某些方麵的表演天賦嘗試找地方賺錢。
攢夠錢就能去找老師教他繼續識字,直到他完全掌握這個世界的常用文字。
再然後,美好的生活就會再次向他招手,如果李善仁實在找不到回去藍星的途徑,他就隻能留在這個世界繼續他的擺爛躺平人生......
李善仁一邊略微出神地在腦海中記背剛剛學會的蝌蚪文,一邊從一家低檔酒館旁邊走過。
忽然,身體右側的巷子裡衝出來一個瘦小的身影。
“啪——”
由於跑得太急,那身影的小腳丫不小心被街道上因缺失石磚而造成一處的凹陷給絆倒,撲通一聲,摔在李善仁的跟前,碧藍色的眼眸朦朧起來,眼淚花花。
李善仁回過神來,下意識地低頭,冰藍色的連衣裙,銀灰色的卷發,冰雕玉琢般的可愛臉蛋。
“不是吧,又撞見了......”
他眨了眨眼,莫名覺得自己跟這個孩子很有緣。
這時,巷子裡又衝出來三個高矮不一,衣衫襤褸的男人,看樣子跟李善仁是同行,都是流浪漢。
見到趴倒在李善仁跟前的小女孩,他們的臉上分彆露出了不一樣的情緒,有惱怒,有貪婪,還有滿懷著惡念的欣喜......
感受到身後之人投遞而來的目光,小女孩眼神驚恐,她掙紮著想要爬起,但似乎磕到了膝蓋,一時半會站不起來。
正當她以為自己逃脫不了身後那三名流浪漢的魔爪,從此進入父母口中的魔窟時,一隻乾淨白皙,指節分明的手掌伸到她麵前。
小女孩抬起頭,隻見一位臉上臟兮兮的青年朝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讓人莫名地感到親切。
稍一猶豫,小女孩伸出小巧的手掌,抓住了青年的三根手指,緊接著對方微微發力,將她拉起,但隨後又主動且迅速地抽回了手。
似乎是因為感覺到了李善仁身上傳達而來的善意,小女孩起身後沒有繼續逃跑,而是立馬躲到了李善仁的身後,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擺,眼神緊張且害怕,看起來有些卑微。
“彆躲我身後,趕緊接著跑呀!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李善仁無奈地扭頭對小女孩低聲說。
他隻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這麼伸手一拉而已,可沒想過幫這孩子攔下那三個不好惹的同行。
聽見這話,小女孩抿了抿粉嫩的嘴唇,淚水在眼眶附近徘徊,隨後二話不說地鬆開小手,轉身往街道另一頭跑去。
可由於剛剛摔了一跤,她膝蓋似乎受了傷,跑起來很不自然,比之前泥鰍般滑溜的速度慢多了,估計還是逃不掉。
那三個衣衫襤褸的男人此時追了過來,他們見到了李善仁幫助小女孩逃跑的樣子,深深地看了李善仁一眼,似乎是想記住他。
隨後,那三個沒有管李善仁,而是繼續朝小女孩追去,隻不過其中身體最高最壯的一個流浪漢在經過李善仁身邊時,用肩膀惡狠狠地給他撞了一下,撞得他原地踉蹌。
“果然做好事是要付出代價的。”
李善仁好不容易站穩身子,齜牙咧嘴地揉了揉肩膀。
他看著那三個追著小女孩離去的背影,猶豫了一會,還是邁出腳步跟了上去。
僅從理智的角度上看,李善仁不應該再管小女孩的事情,剛剛的伸手一拉已經算是仁至義儘了,但從情感和道德的角度上看,李善仁不是很忍心見到一個孩子要遭受人渣的迫害而不管不顧。
“唉,誰叫爹媽非得給我起名叫李善仁呢?”躺平大師歎了口氣,綴著那三人的背影,趕緊趕慢地跟在了後麵。
天邊的黃昏褪去最後一絲餘韻,夜幕漸漸覆蓋了整片天空,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正上演著一個小插曲。
身穿冰藍連衣裙的灰發小女孩略微瘸拐著小腿,哼哧哼哧地在前方跑,精致的鼻翼上滲出點點汗珠,眼眶裡的淚水始終在蓄,但從不流出,雖害怕卻不慌亂,像是林間正被餓狼追逐的小鹿。
三個高矮不一的流浪漢在人流中分散開來,各自緊盯著一個方向,一旦看到灰發小女孩的身影就招呼著追上去,猶如狩獵中的狼群。
而臉上臟兮兮,但手掌白皙乾淨的年輕人不緊不慢地跟在最後,目光時不時從街邊的酒館、肉鋪、水果店等門麵的牌匾上掃過,似乎在暗自記憶上麵的文字。
三方你追我趕地跑到一條相對偏僻的街道上,路上行人稀少,但灰發小女孩好像意識到單純地逃跑是不可能完全甩開身後之人的,便轉身跑進了一條巷子裡。
正當那三名流浪漢打算繼續追上去時,一個幽幽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如果我是你們的話,就不會再追了。”
三個衣衫襤褸的男人聞言一怔,集體回頭看去,發現出聲之人竟是剛才幫助灰發小女孩逃跑的那個混蛋。
見到三束皆懷著惱火的目光朝自己彙聚而來,李善仁抬了抬手,眨眨眼,表示自己人畜無害的同時說道:
“我隻是來善意地提醒你們,再繼續追下去,你們可能會引來城裡的守衛,剛剛在那邊街上已經有不少人看到你們在追那個孩子了,說不定現在已經有人悄悄去通報了。”
“我記得,城主好像有過規定,不禁止在城內進行奴隸買賣,但嚴禁在城裡抓到人後再賣給奴隸販子。簡單來說,就是不許現抓現賣,至少明麵上不行,你們剛才的行為,恐怕已經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那三個流浪漢一聽,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感覺就像是花大工夫做了一桌菜,但還沒開始動刀叉就被人以食品安全為由掀了桌子,而李善仁就是那個舉報的人。
“如果不是你去拉她一把,我們早就抓住她了!”最為高大的那個男人滿含怒火地說道。
他三步並做兩步,飛快地向李善仁衝去。
心裡生出不妙之感的李善仁轉身就是一個起步狂奔,但緊接著,一塊石頭從他身後飛來,狠狠地砸在他後腦勺上。
痛!
李善仁彎腰踉蹌,很快就被高大男人追上,一把扯住了後衣領子,拽倒在地。
完了!
李善仁心中哀嚎,拚命掙紮,想要逃脫,但接著就被用力狠踹了兩腳,踹在了他脆弱的腰子上,讓他瞬間沒了力氣。
隨後,可憐的李善仁就被拖拽著進了旁邊的幽深小巷子,扔到一個牆角處。
“都是這條蛆蟲害得,我們翻身的機會沒了!”
“打死這腦子裡塞滿糞便的白癡!”
“讓你多管閒事!”
無數的拳腳施加在李善仁的身上,他下意識地蜷縮起身子,用手臂緊緊抱住腦袋,儘可能地保護自己,同時發出慘叫、呻吟以及求饒。
“哎哎,彆打了彆打了!”
“我真錯了!我應該幫你們抓住她的......”
“沒有下次了,我發誓,你們不會再見到我,到時候幾位大哥想對她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保證不再出現!!”
聽著李善仁求饒的話語,流浪漢裡麵的矮個子吐了口唾沫,往李善仁後背上猛踢了一腳,“你現在說這些還有用嗎?!”
他們並不清楚,這是挨打經驗豐富的擺爛達人在被欺負時,經常用來應對施暴者的話術技巧,挨打時叫得夠慘,對方下手的力度大概率就不會繼續加重了。
挨打的重點其實並不在於自己被打得有多慘,而在於能否讓施暴者感受到對他人施加懲罰的快感,適當地慘叫明顯能加快他們獲取快感的速度。
“呱呱......”
兩隻潛藏在黑夜中的烏鴉緩緩飛過,聽見巷子裡的慘叫聲,它們好奇地停在了附近的屋頂上,看著漆黑巷子深處裡正在發生的牆角慘案,歪了歪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