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也曾因天災人禍寢食難安，也曾向天請罪，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可卻未能讓百姓免於災禍。”
劉徹抬眸，眉宇間帶著一絲惆悵。
“元狩三年水災，元鼎二年，餓死者以千數，建元六年，蝗災肆虐……”
“這一樁樁，這一件件，寡人都銘記於心，寡人曾一遍遍翻閱古籍，於半夜驚醒，試圖尋找到解決後患之道，可寡人沒有大禹治水之能，亦不能左右上天不降災禍……”
悠悠地歎息聲，也擊中了不少觀眾的內心。
連年外征，百姓必然受苦。
可真的像史書中所說，漢武帝暴戾，沒有仁愛之心嗎？
一縷清風吹來，燭光光搖曳，也讓大殿中的氣氛顯得有些沉重。
“然！”
劉徹昂首，臉色肅然：“天災不可知，人禍尤可避！”
“元狩三年，寡人下令各郡縣免費開放糧倉。”
“元鼎二年，寡人下詔將朝廷私有山川林澤暫時開放，從糧食富足的巴蜀地區運糧救災。”
“建元六年，寡人下詔罷苑馬，以賜貧民！”
“寡人命關中百姓種植宿麥，以防大旱，寡人親臨黃河決口，名人將白馬、玉璧沉入河中，堵住決口，挖渠疏通河流，水災再無泛濫。”
“寡人推行‘假民公田’和‘移民屯墾’，免除賦稅和徭役，將流民遷移到邊疆區域，賞賜他們土地，費以億計安頓。”
劉徹轉頭看向林毅，高聲大喝：“寡人爭不過天，隻能竭力挽救。”
“這也算得上罪過嗎？！！”
劉徹的質問，於大殿之中“嗡嗡”作響，令人頭皮發麻。
“天災人禍，我們後世都無法徹底避免，這如何能算的上武帝的過錯！不算，這絕對不算！”
“武帝在位的55年的時間裡，一共發生43次自然災害，其中旱災10次，蝗災11次，水災6次……可如此頻繁的自然災害，卻沒有摧垮漢朝，因為漢武帝並非沒有作為！”
“都說武帝暴虐，百姓遭殃，可若是漢武帝隻是一個戰爭狂人，又何須理會百姓的死活？”
“說漢武帝毫無愛民之心，才是最大的謠言！都說武帝奢泰亡度，可他卻以費以億計，令郡縣空虛，來安置流民，有多少君王能做到這個份上？？”
“嗬……加重徭役，難道就是愛民？得了吧，漢武帝本來就沒有仁愛之心！”
“加重徭役，還不是為了擊垮匈奴？武帝縱然有過，卻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他要是真不愛民，完全可以徹頭徹尾的打下去，可最後他還是停止打仗，讓民休養生息不是嗎？”
“隻能說萬事不能兩全，漢武帝也想做個仁君，可他根本沒有時間……”
儘管觀眾的意見依舊沒有統一。
可劉徹這一番言辭，還是顛覆了觀眾對他的印象。
世人隻知漢武帝之武，卻忽略漢武帝內政。
若漢武帝真的沒有任何作為，隻知橫征暴斂，耗空家底，百姓又怎麼可能會不造反？
或許。
漢武帝有很多的過錯。
可。
漢武帝，絕非昏君！！
故宮。
趙老的心情已經平複了下來，可麵對劉徹的質問，還是忍不住搖頭歎息。
算罪嗎？
在古人的眼中，天降災難就是君王不仁，可這些與君王何乾？
縱然到了今時今日，依舊無法避免天災人禍。
何況是通訊等都不發達的古代，能儘量將天災的損失降到最低，這已經是一個君王能夠做到的極限了。
隻能說。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趙老雙眼緊緊地盯著屏幕，比起前兩罪，他更想知道林毅這第三罪，第四罪是什麼。
是刻薄寡恩，還是重用酷吏？
又或是。
奢侈逸樂？
屏幕中。
劉徹的情緒也逐漸平複，他沒有在繼續質問，因為林毅從一開始就表明，這非是林毅問罪，而是後世問罪。
他輕抿了一口酒，緩緩開口道：
“說說第三罪！”
林毅目光微動：“第三罪，迷信鬼神，求仙問藥！”
“我去，林毅竟然說這個，我是真的萬萬沒想到！！”
“這個罪，漢武帝應該不能辯駁了吧？”
“就連他自己都下了罪己詔，這個罪肯定是認了！”
觀眾的情緒再一次被調動了起來。
這一罪，辨無可辯！
林毅這一擊絕對是無懈可擊！
趙老也是一臉意外，按照他心中所想的問題，漢武帝必然應該是有另一番說辭，可林毅這一招直接按在了漢武帝的腦門上。
漢武帝說他不服嬴政，卻做著和嬴政一樣的荒唐事。
如何能辯？
劉徹抬頭看著林毅，足足看了有五秒鐘。
忽然。
放聲大笑。
“哈哈哈……”
“寡人以為這第三罪會斥責寡人加重百姓徭役，寡人以為這第三罪會斥責寡人再次掀戰，寡人以為這第三罪會怒斥寡人嗜殺功臣……”
“哈哈哈！”
劉徹笑得前俯後仰，仿佛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觀眾也被這笑聲給整懵逼了。
“啥情況？？？”
“呃呃呃，說好的必然認錯呢？這節奏有點不對啊！！”
“難道在漢武帝看來，加重徭役，再次掀戰，嗜殺功臣都要比迷信鬼神、求仙問藥更加嚴重？”
“可如果不是漢武帝萬年迷信鬼神，昏招頻出，才讓他一世英名儘毀的嗎？這個怎麼都比其他罪過要嚴重的多吧？”
不止是觀眾，林毅也是神色一怔。
在問出這第三罪的時候，他從未想過劉徹會是這樣的反應，他理所當然地認為，劉徹除了認錯，便是勃然大怒的辯解。
可劉徹卻在笑。
這完全不是慌張的笑，而是發自內心的大笑。
“哈哈哈……”
劉徹捂著肚皮，癱坐在了案幾旁邊，向著林毅招手：“來來來，陪寡人好好飲上一杯！”
林毅心中雖有不解，但也還是走到了劉徹旁邊，跪坐了下來。
雙手捧著酒盞，跟劉徹輕輕一碰。
低頭喝了一小口。
“陛下……”
“為何發笑？”
劉徹同樣也飲了一小口，隨後，一臉好笑地看著林毅：“世人皆迷信鬼神，寡人為何不能？”
“寡人想要長生，何錯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