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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雖千萬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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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錘就將馬砸死了?”

“這漢子還是人嗎……”

草原之上,目睹劉繼隆在瞬息間將軍馬砸死的回鶻人議論紛紛,每個人額頭都滲出了冷汗。

三百回鶻甲兵口乾舌燥,握弓的手心汗水直冒。

陣前,回鶻將領將手搭在了刀柄上,可他卻沒有信心能救下黠利。

他與黠利的目光看向地上的那匹軍馬,隻見它躺在地上,頭部血肉模糊,時不時肢體抽搐,喘息粗重。

黠利收回目光,望著那沾滿血肉的鐵錘,這才發覺這鐵錘竟有自己的拳頭大小,要知道尋常鈍兵錘子也不過孩童拳頭大小罷了。

這錘子,恐怕有十幾斤沉重……

“將軍不是說好好談嗎,怎麼動手了……”

“一錘子將馬砸死,這力氣。”

“不是說不能動手嗎……”

不止是回鶻人口乾舌燥,就連山丹的將士們也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要知道昨日劉繼隆才說了不能輕易動手,可現在他上前都沒和對方說三句話就直接砸死了對方的馬,這……

一時間,便是張昶、酒居延他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隻能將手搭在刀柄上,隨時準備出手。

“你這樣的武藝,留在唐軍中太可惜了,來我帳下,我舉薦你做都督!”

儘管被劉繼隆手中錘子指著,可黠利在慌亂後便冷靜了下來。

他望向劉繼隆的目光炙熱,生怕劉繼隆覺得價碼不夠:

“如果你覺得都督的位置太小,那你大可放心,我日後可以幫你做上葉護的位置!”

“我沒有給人當狗的習慣。”劉繼隆將其打斷。

“我再說一次,帶著你的人,退回龍首以北!”

他目光冷冽,好似下一秒就會對黠利動手。

“你們在甘州才多少人?”

“我一旦死了,我阿巴(爺爺)一定會借著這個機會,率領十萬騎兵南下甘州,到時候……”

黠利沒敢繼續說,因為劉繼隆的錘子往前逼近了一寸。

“十萬騎兵?你們還真敢說……”

劉繼隆語氣中的輕蔑讓黠利失神,不待黠利反駁,劉繼隆便開口道:

“你們如果真的控弦十萬,那早就帶領族人殺回草原了。”

“難不成你以為就這種連甲胄都穿不上的牧民,能對我們形成什麼威脅嗎?”

他的目光掃過那數千回鶻人,而黠利的臉色也漸漸難看起來。

確實,甘州回鶻並沒有他說的那麼強大。

倘若他們真的有十萬男丁,哪怕大部分都沒有甲胄,他們也早就南下擊敗甘州吐蕃了,哪裡會讓沙州軍收複甘州。

他們這次南下,也不過是奉了自己阿巴的軍令,來看看山丹的唐人是不是外強中乾罷了。

倘若真的爆發衝突,自己阿巴也不會願意看到。

況且,就眼前這個漢人的手段來看,山丹的唐軍應該是有依仗……

思緒間,黠利臉色不定,而劉繼隆也在打量著他。

來到山丹的這些日子,他已經從山丹城內被解放的回鶻奴隸口中了解了甘州回鶻的製度。

回鶻人的官製沿襲了草原遊牧汗國的傳統,又深受大唐的影響。

可汗之下有兩“殺”典兵,大臣自葉護以下共二十八等,這些與突厥相同。

可汗之下又置內、外宰相,各部設都督,下有將軍、司馬,這是模仿唐朝製度。

甘州回鶻有大小十餘部,每部設一名都督,節製幾百戶到幾千戶不等。

自己麵前的這少年郎,恐怕便是一部都督,而這數百甲兵和數千牧戶便是他的部眾。

雖說自己身後隻有三百人,但劉繼隆有自信擊垮麵前的三百回鶻甲兵。

沒有這三百回鶻甲兵,剩下的數千牧戶便是待宰的羔羊,任由自己拿捏。

這般想著,劉繼隆餘光瞥到了龍首山的方向,瞳孔不由緊縮。

在數裡外,沙塵陣陣,顯然是有大隊人馬在行動。

那個方向,劉繼隆不用猜都知道來人是誰。

“張昶!”

劉繼隆拔高聲音:“派兩個弟兄去請張司馬前來,比比誰的人更多!”

“是!”張昶沒有任何遲疑,果斷調轉馬頭,將軍令傳給了酒居延他們。

酒居延派出一夥塘騎往山丹城的方向疾馳而去,而這一幕幕都被黠利看在眼裡。

黠利還在想著要不要退走,卻突然聽到了身後傳來騷亂聲。

他用餘光一瞥,卻見後方沙塵滾滾,這讓他喜上眉梢。

哪怕劉繼隆的破甲錘就在他麵前,可他卻有了底氣:“漢子,看樣子你是等不到你的援軍了。”

“嗬……”劉繼隆臉上露出嘲弄:“我也可以保證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如何,要不要賭一賭?”

劉繼隆說這話的同時,破甲錘往黠利的臉懟去,嚇得黠利閉上了眼睛,心裡痛罵自己嘴欠。

好在疼痛感沒有傳來,劉繼隆的破甲錘停留在了他的鼻尖。

隻是呼吸間,他整個人都濕透了,仿佛從水中剛剛撈起。

“唏律律——”

遠處,一條黑色浪潮席卷而來,帶著馬匹的嘶鳴與踐踏聲,好似要用氣勢壓垮沙州將士。

麵對那無邊無際的隊伍,沙州陣中不免有些騷動。

可是這一切的騷動,在看到穩若泰山的劉繼隆背影時戛然而止。

從肅州到甘州,劉繼隆的事跡不斷被傳播,不同於張淮深、索勳、張淮溶等人,劉繼隆具有極強的特殊性。

張淮深、索勳、張淮溶等人都是豪強子弟出身,他們得到拔擢並不奇怪。

哪怕在吐蕃治理河西的時期,地方豪強也是吐蕃需要拉攏的存在。

正因如此,在吐蕃統治河西的時期,豪強子弟隻要謹言慎行,便不會遭到吐蕃人的針對,但平民不一樣。

河西的平民,不論民族,都是吐蕃貴族的財產。

他們做過吐蕃人的牧奴、馬奴,做著最累的事情,接受最差的待遇,動輒便要遭受吐蕃貴族的鞭打。

這些遭遇,豪強子弟體驗不到,隻有他們這群平民能體驗到。

劉繼隆,他和廣大的沙州將士一樣,他是平民出身,而且以平民身份參軍,不到一年就連升十級,從流外的兵卒,成為從七品上的折衝中府彆將。

對於沙州將士而言,尤其是與劉繼隆共事的山丹將士來說,他就是一個平民子弟的標杆。

張議潮有意拔擢他,也不僅僅是因為劉繼隆的才乾,還有他的背景和出身。

沙州需要劉繼隆這樣的人,他的存在,代表著平民子弟也能擠進沙州權力的中心。

在山丹的這些日子,劉繼隆自己想清楚了自己的作用。

因此在麵對外來強敵的時候,他沒有退縮的可能。

他如果退後,那沙州平民子弟的這杆標杆就倒下了。

哪怕他心裡同樣怕死,可他卻不能表現出來。

一旦他表現出些許怯懦,豪強子弟們雖然不會嘲笑劉繼隆,但他們會覺得“平民就是平民”。

這種想法不能出現,所以劉繼隆也不可能後退。

他的目光比任何人都要堅定、銳利,仿佛能洞穿麵前的黠利,穿越那數千名回鶻人,將那黑色浪潮中的回鶻人儘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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