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
“誰啊?”
垂暮的老嫗飲了一口酒,對麵坐著的老人收起鈴鐺,溫吞笑道:
“我大徒弟,說是又給我找了個小徒兒,似乎還是不得了的天才吧?”
“天才”
老嫗劇烈咳嗽,輕歎道:
“當下大世,咱們人族又真的還能誕出天才麼?”
老人閉了閉眼,未答。
老嫗再飲下一口酒:
“你真的不回五王城了?王上為了尋你,連我這個壽將儘的老婆子都派出來了。”
“不回。”
老人搖頭道:
“我知那是人族最後淨土,但不適合我,我看不慣那些人爭權奪利嗬。”
“你還是這樣,總是這樣,有時候我總覺得這人間,如何配得上你呢?”
老嫗再度劇烈咳嗽,咳出了血,卻依舊微笑道:
“說起來,你至此城,有十多年了吧?堂堂劍仙,怎的委屈在此?”
“城下壓著一頭妖,我為此而來。”
“妖城下壓著妖?”老嫗驚詫。
老人微微搖頭:
“是太古之年的妖,是來自天上,來自那個地方的妖,說是妖曾也是大仙官呢。”
老嫗恍然大悟:
“太古啊,你說的是天”
似想起什麼,她將後一個字生生止住,轉而問道:
“你還做詩嗎?”
“不做了,很久不做了,家國皆失,人為食糧,我還做個屁的詩?練練劍,老死前能多宰兩個妖就行了!”
老嫗撫掌歎笑:
“那曾經為我做的詩,可以再請你念上一次嗎?”
說話間,她七竅開始淌血,衣服垢穢,頭上華萎,腋下汗流,身體臭穢,不樂本座,魂枯靈竭。
五衰之相。
老嫗蜷縮在一起,汙穢的血水模糊了臉龐,但卻笑的很歡。
“不必為我難過。”
她笑著繼續道:
“那年血祭複蘇人族先賢,卻陰差陽錯把我也從輪回中召歸,你算是先賢,我又怎麼能算呢?如今,我隻是重新長眠”
話落儘,老嫗沒了聲息。
老人垂下眸子,對著老嫗屍骸輕聲念道曾為其做過的那首詩: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他替這太古王朝曾傾城國的美人合上眼,平靜的將杯中酒大口飲儘。
………………
“量身是必不可少的,一件衣裳用料不管多好,裁剪不管多華麗,若是不合身,穿出去便叫人貽笑大方。”
胡樂英指揮著年邁的裁縫替周牧量身,熟稔道:
“老李頭,記的用最好的綢緞還有綢緞嗎?”
“剛好還剩最後一點,用完就沒了,再也不會有了。”裁縫歎聲回答。
胡樂英一愣:
“為啥?”
“蠶絲”裁縫道:“據說前段時間,有一位不得了的妖老爺駕臨內城,是一尊天蠶,自那之後,就不準養蠶了。”
胡樂英恍然大悟:
“可惜了。”
裁縫替周牧量完身,估量片刻,道:
“加急之下,也得要七天功夫,胡大人,還有這位大人,還請七天後再來取衣。”
“他姓周,我家小師弟。”
“周大人。”大裁縫朝著周牧做了一禮。
“走走走,小師弟,下一站!”
胡樂英也不多留,見量完了身,當下便拖拽著周牧出了裁縫鋪,朝著下一個地點趕去。
“接下來咱們去鐵匠鋪,得給你打一副上好的軟甲,最鋒利的長劍。”
“長劍?”周牧任由這位小師姐拽著,好奇問道:“咱們武館,是以劍為主嗎?”
“對啊!”
胡樂英眨眨眼:
“小師弟,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頓了頓,她補充道:
“師父最擅長的是劍不對,應該是詩,不過聽大師姐說,師父他老人家,在好多好多年前就不做詩了。”
周牧默默點頭,想到了三幅圖卷的上的三句熟悉無比的詩詞,前世的記憶翻滾,可惜想不起具體的作詩人。
胡思亂想間,他忍不住問道:
“小師姐,你說,修行到高深處,可以活多久啊?”
胡樂英想了想,道:
“這我還真有點印象,師父他老人家曾給我們說過的,厲害的修士,可以活一萬年呢!”
“一萬年?”周牧眨眨眼。
“是啊。”
胡樂英點頭道:
“聽師父說,咱們力道三關之後,是氣道三關,氣道三關之後,便是長生三關,長生三關的人媲美大妖,可以活一萬多年”
頓了頓,她遺憾道:
“不過師父還說,最多也就這樣了,哪怕變的更厲害,修為更高,甚至位列傳說中的仙班,也還是隻能活一萬多年。”
周牧大奇:
“這是為啥?”
“我也不知道!”
胡樂英撇嘴道:
“你以為,妖怪為什麼要吃人?師父說了,因為他們不止是可以吞吃我們的血肉,還可以吃我們的壽數,來延長它們的壽數!”
周牧恍然:
“所以,妖怪才會允許我們修行。”
“是啊,修為越高,其實越危險。”胡樂英歎了口氣。
周牧若有所思。
說話間,鐵匠鋪到了。
“這是北區百街中,最好的鋪子。”胡樂英拉著周牧進前,鐵匠鋪並不大,裡麵隻有一個年邁的老鐵匠,正在錘打著一坨精鋼。
“老大爺,我又來了!”
胡樂英伸手招呼道:
“還是老樣子,一副貼身軟甲,一把百鍛的長劍這是我師弟,姓周!”
“胡大人,周大人,百鍛的劍好說,軟甲難鑄,且需要半個月時間來準備。”
“那我們半個月後來取!”
一通交代後,胡樂英拉著周牧繼續趕路。
“下一站,車鋪!”
周牧從未來過這些地方,也就稀裡糊塗的跟著胡樂英一處接著一處的跑。
車鋪中,小胡看中了一架黑木的車輦,這倒是現貨,無需等待,直接便能取。
車輦兩個輪子,輪外包著厚鐵,座位上則鋪著漆黑的毛皮,頂上的篷子半遮著,隻是個純粹的裝飾物,真要下雨,是遮攔不住的,
至於拉車的,則是一隻與人等高的碩大白犬!
“胡大人,這是咱們店鎮店的黑木輦,這隻地犬則更不一般,靈智半開,接近【壯體】,血脈再深厚一點點,那可就是”
掌櫃湊近了些,聲音壓低了些:
“那可就是半妖層麵的妖老爺了!”
胡樂英驚喜:
“就這頭了,多少錢?”
掌櫃的比了一個五。
一旁的周牧則瞠目結舌,五萬???
自個兒之前的工錢,一個月也就三千呢
五萬,得乾近兩年!
這也太貴了吧?
他瞧了瞧很華貴的黑木輦,又看了看巨碩的白犬,嗯倒也值這個價。
狗在這座妖城的地位,比人還低,是養殖區的人唯一可以吃的動物,拉車的也都是狗。
“五十萬?這麼便宜?”
胡樂英大手一揮,豪橫道:
“記我師父賬上!”
周牧倒吸了一口涼氣。
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