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幅吧。”
周牧猶豫再三,最終將手點指在第三幅畫卷上。
畫中,是鵬鳥衝天,大勢浩浩,配有【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之詩。
他本來想選那副殺人之卷的,但最終還是放棄了,當世之主是妖非人,殺人…有什麼用呢?
而這幅大鵬畫卷中,給周牧一種很親切的感覺,來源於【煽風】,畫卷中似有風之真意在,
當然,這不是最關鍵,最關鍵的是
周牧很喜歡這幅畫的意境。
一朝風雲際會,乘風破空,到那天上九萬裡,雲下是蒼生。
“這一幅麼?”
虞美人將其餘兩幅圖卷收起,又把大鵬圖遞給了周牧,平和道:
“這一畫卷中,蘊藏有一部真經,喚作【扶搖經】,經在畫中,意也在畫中,卻是需要你自己帶回去慢慢開悟了。”
想了想,她又道:
“切記,莫要遺失,每一幅畫卷都是孤品,其中真意也隻有一次之效,悟透之後,畫卷也就真隻是一幅畫卷矣。”
周牧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將畫卷放入大衣內,捂在胸口,這時才後知後覺的感到恍惚。
我真正加入太白武館了?
我,真正可以修行了?
期待了許久的事情一朝成真,帶給他很虛幻的感覺,像是霧氣朦朧。
“接下來,最後一件事。”
“虞大人,您請講。”
“還叫大人?”
“大師姐。”
虞美人微微頷首,指了指周牧身上有些破舊的大衣:
“最後一件事,既入門中,既為門人,你便不能如此寒酸了,跟我來吧。”
…………
練武場。
幾個陪拳除了一號,都有些坐立難安,王尚品到此還是很恍惚,小周他似乎,有可能真正入門?
他咽了口唾沫,而一旁的七號壯漢則滿頭大汗,目光飄忽不定,戰戰兢兢。
另一邊,胡樂英打了個哈欠:
“二師兄三師兄,那小子和大師姐怎麼還沒出來?”
二師兄王衝和搖了搖頭:
“且靜候。”
彌虎則笑著道:
“一個小時了我看,咱們可能真要多一個小師弟了。”
“真的假的?”胡樂英眼睛發亮,樂嗬道:“那我可不是最小的了,我也有師弟了哎,嘿,嘿嘿嘿”
正當這個年未滿十六的少女傻樂間,伴隨吱呀一聲,堂屋大門被推開,形如肉山般的女人和那個九號陪拳並肩走了出來。
三人連忙站好,不遠處的陪拳也都立直了身,目光不偏不倚,心臟卻都狂跳。
並肩而出。
並肩!
王尚品咽了口唾沫,七號壯漢雙腿有些發軟。
“大師姐!”
王衝和三人做了個禮,招呼了一聲,虞美人淡淡頷首,目光在三人身上掃了一圈,平和道:
“先介紹一下吧。”
她指了指看上去溫文爾雅的長發青年:
“老二,王衝和,四年前入門。”
而後指向那疤臉:
“老三,彌虎,四年前入門。”
最後是那少女:
“老四,胡樂英,半年前入門。”
周牧眨了眨眼,連忙見禮:
“周牧,見過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姐!”
遠處的七號壯漢臉色肉眼可見的蒼白了起來。
“小師弟!”
王衝和三人亦笑著應聲,上下打量著周牧,臉上都透著笑意,既然如此,便說明這五師弟當真是於一日之內從無到有,將自然樁練至大成了!
這等恐怖天資的小師弟誰不喜歡呢?
“嗨呀!”
彌虎怪叫了一聲:
“可惜今日沒準備,卻是拿不出見麵禮了!”
王衝和笑道:
“等師父回來,想必會行拜師禮,到時候咱們再補上就是”
說話間,胡樂英已然蹦蹦跳跳的上前,臉上笑容幾乎快溢出:
“小師弟小師弟,你且再叫一聲師姐來聽聽?”
“四師姐。”
“哎!”
胡樂英笑開了花。
“好了。”虞美人平和道:“小師弟既已入門,便該按照規矩走一遭。”
頓了頓,她看向胡樂英:
“四師妹,你半年前才入門,當是熟悉流程的,便由你來操持吧。”
“得令!”
胡樂英點頭如搗蒜,也不避諱什麼,大咧咧的拉起周牧,就要往武館外走去,
隻是才走到一半,她腳步猛頓,側目,指向練武場上的陪拳們。
“五師弟,我記得那兩個家夥,方才是在為難你的,你欲何為?”
她指的是七號和三號,之前陪拳的時候,此二人故意將周牧撞停,使他險被一劍劈殺。
七號、三號汗如雨下,前者直接轉過身,很沒骨氣的朝著周牧跪了下來:
“大人”
周牧微微蹙眉,他不想給幾位師兄師姐留下太過狠辣的印象,不過
也不能讓他們認為,自己性子太軟,太善。
善良,在養殖區從來不是一個褒義詞。
所以,那就遵從本心吧。
此時,虞美人和王衝和等,都將目光投來,未曾開口言說什麼,隻是靜觀。
周牧則上前問道:
“你們可有家人?”
七號戰戰兢兢:
“有一位老母親,一個妹妹,都指望著我”
三號哭喪著臉,也不敢撒謊:
“便我獨自一人。”
周牧走上前,將手掌放在七號頭頂,最後幽歎道:
“如果不是我身手矯健,方才,就已經死了。”
七號麵如白紙:
“饒命!”
周牧不語,五指繃起,緊扣七號頭顱,曆經半粒愈傷丸補養軀殼,又修得大成自然樁、小成呼吸法後,
哪怕未入壯體層麵,如今的他也早已不可同日而語,力勁一發,便將壯漢的頭顱擰斷了。
三號亦如是。
“他們家裡人該如何處置?”遠處,虞美人發話。
周牧轉過身,做禮道:
“任我處置嗎?”
“任你處置。”
“那便不必去管,任由她們自生自滅。”
“不斬草除根麼?”虞美人問道:“就不怕來日,星火燎原?”
周牧想了想,道:
“倒也不是什麼禍不及家人,隻是”
“隻是,我若連老幼婦孺都忌憚,我若擔憂那兩人未來追上我的腳步,向我來尋仇,我若心境怯弱至於此”
“又怎麼能修煉到高處去呢?”
頓了頓,周牧最後道:
“最關鍵的是”
他歎息,悵然若失:
“是人啊。”
眾人匪夷所思,都並未聽懂這一句話,唯有虞美人若有所思,輕聲一歎。
周牧從小到大,最不明白的事情,便是養殖區裡的人,明明都是被圈養的糧,何故還要彼此爭鬥呢?
鬥個高下,又能如何?
能斬妖嗎?能讓同胞們摘去食糧的身份嗎?
要對抗的不該是妖嗎?
“行了,你且去吧。”虞美人開口。
周牧又做一禮,也不去看地上那兩具屍體,而是衝著王尚品微微點頭,便隨著胡樂英一並出門去了。
“四師姐,我們去做什麼?”
出了武館大門,周牧忍不住問道。
胡樂英轉過頭,踮起腳尖,拍了拍周牧的肩膀,笑著道:
“去北區最好的裁縫鋪、鐵匠鋪,去北區最有權勢者愛去的酒樓。”
“啊?”周牧有些不解。
胡樂英笑道:
“給你裁一件最好的白衣,打一把最鋒利的長劍,吃一頓最昂貴的酒食。”
“如果你想的話,也能去一趟最好的春樓,睡一個最美的花魁。”
周牧眨眨眼,腦門上冒出三個問號。
胡樂英再度踮起腳尖,拍了拍周牧肩膀,語重心長:
“咱們武館入門的規矩,便是把這片地域該享受的享受了,把欲望該發泄的發泄了,而後,就該誠於武道,醉於修行了。”
說著,她壓低聲音:
“咱們還有一條規矩,便是太白門人,不以人為敵。”
“雖為人糧,但若在人糧中成為最尊,你也便不會將目光放在與同胞爭權奪利、爾虞我詐之上了。”
“現在,就是要帶你去做養殖區中,最貴氣的‘人’,貴不可言,而後”
“你的敵人,我們的敵人。”
“從來隻有一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