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火山噴發?
房屋的震動還在持續,謝琅抬眼望向火柱衝天的位置,的確看到灰暗中赤金的岩漿如同黏稠的蜂蜜,正一圈圈向外擴散開來。
隔著窗子,她仿佛也聞到了那股衝天的焦糊味與臭雞蛋味。
“還能走嗎。”她扶住霍裡斯的手,問他,“我們必須現在就走了。”
霍裡斯仰起頭看她,鬢發濕淋淋的,像是剛沐浴過,眉頭也微蹙,額上鬢邊全是細汗,冷白的麵色似乎被湯泉的熱氣熏過,燙紅一片。那雙赤紅色的狐狸耳朵在頭頂不住輕顫,仿佛大風中被吹得東倒西歪的草葉。
他歪在她懷裡,嘴唇抿得很緊,一張口就是喘息,顯出些無邊的豔色來,語氣卻很堅定:“……可以。”
離中央星係不遠了,他不能拖慢她的腳步。
門口傳來叩門聲,方才智械的聲音透過可視屏傳過來:“二位,小姐派我回轉來接你們。”
謝琅揚聲應道:“就來!”隨即撈過一邊的羽毛帽重新給霍裡斯戴上,看他前胸敞了大半,出門活活要被當變態的樣子,又去理他領口。
誰知理了兩下實在理不好,時間趕得又緊,她索性脫了自己的外套給他披上稍稍蓋住,才提上箱子,半扶半攬著他去開門。
門前的智械抬著手,看著是還想再敲一次門的樣子,電子眼捕捉到二人此時的模樣,不由一呆。
謝琅哪有心思觀察這智械,她隻覺得霍裡斯體溫仍在走高,幾乎要逼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當即道:“快走。”
智械聽了她的話,將二人一路帶回來時開的懸浮車上,調駕駛模式的時候,還忍不住回頭問:“……先生,您夫人需要藥嗎?她看起來發燒了。”
謝琅偏過臉看霍裡斯,見他閉著眼睛輕輕搖了下頭,便說:“不用,他已經吃過了。”
懸浮車竄出去的時候,謝琅體感速度明顯比來酒店時更快,這讓她有一種被空氣重拳擊打腹部的錯覺。
好在這種感覺持續時間不長——他們到達二號飛船停泊點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分之二。
源友裡絵親自在懸浮車停靠點等待,見謝琅扶著霍裡斯下車,便匆匆迎上前,壓低聲音問:“閣下可有船票?”
她一副想親自給她辦妥的樣子,謝琅從口袋裡摸出那兩張無限期船票,在她麵前揚了揚,說:“不必擔心,我們有。”
方才和源友裡絵交涉時,她確實想過走這位源家人的關係弄到另外的兩張去中央星係的船票,但仔細想想還是作罷。
他們去中央星係也是為了探清幕後之人是誰,不用那張無限期船票恐怕沒辦法將大魚釣上來。
啊,對了。
謝琅想起來她左臂裡的芯片,離開山海星時沒想起來讓娀蕭準備一套取芯片的器械,不由發問:“現在能給我拿一套取出體內芯片的儀器嗎?”
如果沒有,那她隻能進入中央星係範圍再想辦法買一套了。
源友裡絵思量了一下,說:“妾身辦公室裡是有一套,兩位先上船,妾身會吩咐人在起飛之前送到。”
謝琅自然領情:“那便多謝。”並決定等上了飛船後讓霍裡斯給源友裡絵一些風家人的聯係方式。
二號飛船停泊點離那座噴發的超級火山要遠一些,但天空也已被厚厚的火山灰遮蔽,正有懸浮工具車在空中儘心儘力地清掃大氣中飄揚的灰塵,增加些能見度。
源友裡絵在錢帶路,謝琅扶著霍裡斯跟在後麵。路上她隨口問起超級火山的事情,源友裡絵便道:“彌生大半的能量來源其實都是地熱,隻是這座火山的能力實在太為爆裂,請研究院的研究員瞧過多次,也沒有一個合理利用的方法。”
她似乎想到什麼,歎了口氣:“上個天河年妾身本已請到研究院的32ix奧菲烏克斯,她答應完成手頭的工作後來彌生星一觀,可惜……”
她沒再說下去,聽語氣很是遺憾,又有些擔憂。謝琅不動聲色地揭過話題,轉而問道:“閣下對秘書長有何看法?”
源友裡絵微訝:“妾身是小輩,哪能貿然評價長輩呢,隻是切實聽聞過叔公與家主有些不合。”
事實上源尚明在塞如林星域的星主家族中也算是離經叛道的人物了。星主家族與聯邦權力機構之間本就“有分有和”,他執意加入軍部時雙方正值“離異期”,兩邊關係遠比現在緊張,因而他當年近乎是叛出家族的,直到近些年來關係才有所緩和。
謝琅也隻是這麼一問,來確認自己的判斷不會出錯。照源尚明的態度來看,新軍區推行勢在必行,如若連自己出身的家族都強烈抵製,他有很大可能不會離開塞如林星域返回首都星。
照她來看,新軍區推行是有些操之過急了。塞如林星域畢竟靠近聯邦中心腹地,離前線較遠,聯邦建立兩千年來又從未駐紮軍隊,驟然違背憲法和多年延續的傳統行事,隻會適得其反。
比起設立新軍區,還不如向星主們募集更多物資,填充軍備。
“……”
她陷入沉思:會不會源尚明就是這麼想的?
不過這暫且與她無關,畢竟他們現在要離開彌生星去中央星係了。
霍裡斯似乎恢複了一點力氣,壓在她身上的重量卸去一些。她輕聲問:“是好些了?”
他聲音微啞,回她:“嗯。”
源友裡絵這時道:“兩位,飛船就在前方。”
謝琅不由抬眼望去。
不知是方才清理火山灰的懸浮車確然有用還是什麼,總之她能清楚地看見眼前飛船的模樣。
這艘因超級火山噴發而提前起飛時間的飛船名叫“長鯨號”,外表上看確實很像一條巨鯨:深蒼灰藍的外殼塗層,間有淺白色的細碎斑紋,“尾鰭”部分承載著整個飛船的動力艙,寬度足有飛船長度的三分之一。
源友裡絵一路將兩人送到登船口,她的下屬也將儀器提了過來。
因為起飛倉促,安檢儀器隻匆匆在兩人身上掃過一遍,甚至沒要求他們分開。
謝琅心裡微沉:恐怕這艘飛船上也不會特彆太平。
她將兩張船票一一在儀器上驗過,再拿起來便赫然發現,目的地直接變成了首都星。
謝琅心中不由疑竇叢生:一旁的光幕上可寫了,長鯨號中途還要停靠中央星係的好幾個行星,為何她驗過的船票就非得到終點站首都星下?
說來,“首都星”隻是聯邦人最慣常的稱呼,這顆仿似古地星但又要比古地星大上一倍的行星實際上名叫“雲漢”,與聯邦之名仿佛,可見其在整個天河聯邦中的地位。
謝琅料想船票上或許也有發布懸賞之人動的手腳,便也沒有多管,看清了分到的客艙便將船票重新妥善貼身放好。
她扶好霍裡斯,回過頭簡單朝尚還立在原地的源友裡絵擺了擺手,笑道:
“先祝閣下得償所願。再會。”
飛船內飾也如外觀一樣偏藍,鋪在地上的是極厚的深藍色地毯。
為乘客引路的是仿生人,分到謝琅和霍裡斯這的恰好是名外觀看上去是女性的。
她看上去與真人一般無二,肌膚光潔順滑,微卷的紅色長發柔軟發亮,體態修長柔美,隻有手腕上顯眼的青色編號能看出來她是仿生人。
與常見的人形智械不同,仿生人並沒有改變身量的能力,更不能搭載高精尖武器。除開一些設計用來駕駛飛船的仿生人,更多的仿生人還是被用於服務業。
兩人的客艙也分在一起,算是個比較好的套間,在整艘飛船的上兩層。仿生人領他們一一看過飛船上的餐廳及娛樂場所所在,才將兩人送到套間門口。
“我叫奧利維亞。”臨走前,女仿生人眨著眼睛說,“兩位如有需要,可以呼叫我。”
謝琅問:“包括送餐?”
奧利維亞微笑回複:“當然,隻要是您想做的。”
謝琅點了點頭,刷開房門後將霍裡斯扶進套間,又反手合上了門。
她立刻察覺不對:這間客艙內的燈是開的。
按理說,飛船上的客艙沒有客人入住時,燈光應當長閉,通常都是乘客入住後自行打開。
可現在套間內玄關和客廳的燈都亮著,因為是無主燈設計所以光線較為柔和,不算晃眼。通往兩個臥室的雕刻著繁複圖案的木門此時緊閉,她沒聽到任何彆的聲音。
隻有她自己和霍裡斯的呼吸聲。
謝琅將手上提著的箱子和儀器朝玄關的櫃子上一放,發出很重的一聲響。
然而仍然沒有半點動靜,房間內寂靜一片。
霍裡斯在此時鬆開了她的手臂,假性信期的影響似乎正在減退,他已然能站直了,手腕上的鐲子開始散發微光。
謝琅看他一副開始檢查房間內是否有人的樣子,故意揚聲道:“扶你累死了!我去沙發上躺會,你把燈關一關?”
說完她就朝客廳的沙發走去,不動聲色地按緊了匕首——如果她沒想錯,這長沙發後麵,估摸著是能藏人的。
可惜她都繞了沙發一圈,也沒看到裡麵有人。
謝琅回首望去,霍裡斯仍然站在玄關處沒有動彈,觸及她的目光,輕輕搖了下頭,比了個手勢。
那是之前他教過她的,房間內有屏蔽儀的手勢。
這麼說不僅光腦用不了,通訊撥不出去,可能有的監控設備也沒辦法捕捉到聲音和圖像。
她亦朝他打了個手勢,意思是客廳裡沒有彆人。
霍裡斯抬腳脫了鞋,赤足踩在地上。
客艙內地毯鋪得不厚,他穿著鞋走鞋跟勢必會發出聲響。
他無聲地走進客廳,隨意選了一扇房門,守在一側,準備開門。
謝琅卻朝他擺了下手,無聲地朝他比了個口型:
不在你守的那邊。
她隨意用能力探測了下,有兩個人守在另一個房間裡。
霍裡斯擰了下眉,轉頭奔向另一扇門。
他手還未握上門把,便已聽到門內傳來什麼東西砰然倒地的巨響,以及另一個人驚愕之下憋不住的一聲叫:
“你——”
糟糕。
霍裡斯在給謝琅躲開的示意時,自己也本能地閃向一邊。身軀剛被牆嚴嚴實實地擋住,他便見門驟然從裡打開,一道耀目的光束幾乎是貼著他的裙擺劃過!
他暈沉的神思被這光晃得又清晰幾分,不由暗自咬牙:
該死,是激光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