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說,他們發現女怪物的那雙眼睛,似極了阮治。
聽到阮治這兩個字,女人發瘋般捂住腦袋,染血的長指胡亂摳挖後腦勺,黑長發牽扯頭皮被她血淋淋撕下。
陸枝看得頭皮發麻,下意識替她覺得疼。
“爸、爸爸……好疼……好疼!”
她的心智低弱,嘴裡不斷呢喃痛苦的哀嚎。
時而哀求時而怨恨,到最後隻剩下濃濃的恐懼,精神瞧起來崩潰破防。
穿在女人身上的衣物非常不合身,短小的白裙配上臟破的短褲,汙垢與發黑的痕跡遺留在上麵。
裸露在外的皮膚上也傷痕累累,陸枝眼尖地看到了手臂內側密密麻麻的針眼與刀痕。
女怪物沒了找陸枝報仇的心,她神經兮兮地環顧四周,自言自語地拍拍手臂又把自己蜷縮起來,嘴裡念念有詞:
“阿妹是個乖孩子,阿妹想要媽媽,媽媽才不胖,媽媽……我要媽媽……”
陸枝覺得她或許還是有些自我意識的,他們也許能從她身上了解到點什麼。
夏文君的頭痛又犯了,精神恍惚的他咬破舌尖,想要使自己保持清醒。他抬起腿,慢慢走到阿妹麵前。
副本評分根據玩家在遊戲內的表現優異評定,夏文君不想輸給新人,他就要努力找線索。
他笑得勉強,話音有些顫抖:“阿妹,你的爸媽是誰啊?”
阿妹胡亂地揉搓發臭潮濕的黑發,臉上的表情在猙獰失控與害怕柔弱間來回轉變。
小手撩開遮臉的長發,三人得以看清那張稚嫩又詭譎的臉蛋——天使與惡魔分彆親吻阿妹的臉,從眉心到下巴是一條楚河漢界。
左半張臉的皮膚白嫩光滑,那雙眼尾上挑,時刻含笑的眸子裡水珠上湧。右半張臉仿佛被燙傷,豆大的坑印與猙獰的胎記附在上麵。
她的四雙眼睛生得極美,另一對眼睛長在顴骨上,妖冶又恐怖。
阿妹陷入了回憶,臉上表情驚恐、絕望、被親人背叛的痛苦等複雜交織:“爸爸……他要殺了我。他要殺了我!他要殺了我!!”
她越說越氣恨,四隻眼睛直勾勾地凝視著渾身僵住的夏文君。
夏文君都要被這不講道理的nc氣死了,顫抖的手從背包裡摸出防禦道具。
好在一聲清脆的敲門聲打破了劍拔弩張的氣氛,阿妹又變得呆傻,驚恐害怕地一溜煙消失在原地。
沒問到線索的三人心裡略微失望,想到阿妹畸形的臉蛋和低齡兒心智,心情五味雜陳。
到底是如何禽獸不如的父親,才會讓她害怕成這樣,神經高度緊繃快把她逼成瘋子。
當然,看阿妹那樣,恐怕離瘋也不遠了。
沒想到第一天趴在自己後背上的是這麼個女人,陸枝垂下眼瞼,垂在身側的手不住攥緊。
衛生間內的溫度又回升了,夏文君覺得渾身僵硬凝固的血活了過來,遺憾又慶幸地收回道具。
打開衛生間的門,門外小劉的母親形容枯槁,笑得勉強又羞愧,她眼中的自卑與討好一晃而過:“打擾醫生了,我實在內急……”
王子樂冷哼一聲,側身率先出去。
這回小劉的母親不在,陸枝把視線放在了躺在床上苟延殘喘的小劉身上。
看出她的意圖,夏文君衝她搖搖頭,俯身低聲在她耳畔道:“我問過了,問不出什麼。”
對此,陸枝不置可否,腳下堅定地朝他走去。
被無視的感覺很不妙,夏文君眯起眼睛,咬得後槽牙咯咯作響,臉上哪有半分溫潤模樣。
很喜歡看彆人吃癟,王子樂嘲諷嗤笑,跟在陸枝身後過去,路過夏文君時,肩膀狠狠撞了他一下。
夏文君被撞得一個踉蹌,掩下眼底的厭煩與不服氣,靜靜走了過去。
他倒要看看這自大的新人能問出什麼好東西出來!
坐在劉母的看護凳上,這不算是陸枝第一次近距離觀察小劉。
看來強光過敏症發作對他影響很大,腕骨清瘦得駭人,手背的血管很細,輸液瓶內淡黃色的藥劑注射進體內,針口處腫了大包。
“小劉”,陸枝先胡謅八列地談天說地,直到她嘴皮子快磨破,口乾舌燥也不見得小劉動下眼珠子。
雙臂交疊的夏文君眼中不掩一絲一毫的輕蔑和嘲諷,就連原本期待陸枝探出些什麼的王子樂也難掩失望。
也是,新人而已,再怎麼出色也不過是靠著莽勁,剛開始的成功順利讓她得意忘了形。
沒曾想,當陸枝談到阮治時,小劉猛地睜開眼睛。
目眥欲裂的模樣仿若要把眼珠子瞪出來,唇瓣氣到顫抖,嘴裡呼出的熱氣粗重沙啞。
“你曾經或許隻是小病……但是阮治給你開了副藥,你就成了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
原本不過是陸枝的猜想,阮治肯定是副本boss無疑,哪怕不是,他的實力也與boss相差無幾。
之前聽到夏文君說劉母跟在小劉身後的碎碎念時,陸枝就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可能。
既然整所醫院都是阮治的實驗室,那些普通感冒等病症的下層人該如何突然間患上難以治愈的病症——病毒因子!
阮治需要向富人提供人體器官的黑色產業來獲取高額錢財,以保障實驗的資金流入。
同時,他也需要大量實驗體!
失敗的試驗體挖出內臟器官,通過特殊流程清洗掉上麵殘留的毒劑,再轉手明碼標價售賣!
雖然這隻是陸枝的猜測,但她覺得八九不離十。
一時間遍體生寒,牙關不住發顫,惡寒與反胃的乾嘔在食道中翻滾,她麵若菜色地咬緊下唇瓣。
小劉的反應印證了她的猜想。
他開始不管不顧地劇烈掙紮,醫院鐵床被他晃得咯咯作響,他如同上岸的魚,麵紅耳赤地撲騰,黝黑的眼睛死死凝視陸枝。
“警報!警報!c2031床病人劉*光產生反抗與不良反應!現直接進行鎮定劑注射!”
柔軟冰冷的女聲自床頭凹陷處傳出。
話音落下,一直陷入沉睡的機器手臂支楞起一條直線,手臂頂端的鉗子鉗住細針管。
針孔刺破皮膚,不顧小劉猙獰扭曲地掙紮,鎮定劑藥效很快,不過幾息,小劉瞳孔渙散,整個人徹底昏了過去。
陸枝麵帶歉意地微微彎腰,即使知道遊戲副本裡的nc不是真人,她還是感到虧欠愧疚。
聽到動靜的劉母按下衝水鍵,急匆匆地來不及擦手,隨意在身上邊抹邊跑出來。
她以為是兒子又發狂了,惶恐又歉意地對兩個醫生連連道歉,自卑焦灼難耐。
老人頭上白發蒼蒼,黑發淹沒在白色的海洋裡,瞧起來令人辛酸。
陸枝朝一邊跨了步,躲過她的彎腰道歉,在她起身時不著痕跡地扶了她一把。
閃身從病房內出來,病人的門禁也消失了,三人又躲進了一樓的茶水間,梳理已知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