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場邀請,開出得價格還算不錯,當年又是沈棠提議成立研究所,她自然願意去走一趟。
李主任早早就等在了路上,見著她真是開心:“要不是當年沈同誌你的提議,我們農場也不會蒸蒸日上,肉糧不缺。”
沈棠想起當年李主任死活不願意,還想把化肥廠不事先賣他們肥料的責任推到自己身上,此刻便笑笑沒說話了。
李主任讓她一路沿途看了看茂鬱的田地,還有還有喂養了飼料的小豬仔。
為首的何研究員一路為她講解:“農村的豬大多吃野草衛生,一年的生長周期,大部分豬的體重在兩百來斤,咱們這些豬吃了飼料後,四到六個月就能出欄,而且體重能增長到三百多斤,軍區主要的豬肉來源都在咱們這裡。
不過喂了飼料的豬大多是瘦肉多,口感偏軟,這一點我們正在改進,但總得來說,這飼料喂養能夠大大的節省時間,並且快速的滿足大多數人的需求。”
沈棠買豬肉都是買瘦的,聽到他說瘦肉比較多,笑著說了句:“隨著咱們國家越來越強壯,人民生活質量越來越好,說不定以後更多的人喜歡瘦肉。”
何研究員愣了下:“沈同誌是文化人,說話好聽,不過哪有人喜歡吃瘦肉不喜歡吃肥肉的。”
肥肉可是能用來練油的。
他說完,把手裡的資料遞給沈棠,沈棠也沒有反駁他的話,將一些數據抄寫下來後,跟著去看了化肥研究所。
農場不僅僅是田地,還有不少種在山地上的甘蔗和橘子樹。
如今橘子樹還未長大,但比起那些沒有施過化肥的要長的快一些。
沈棠記錄著,前頭旁邊有人驚呼有人暈倒。
眾人往那邊望去,幾個衣著樸素粘滿泥巴的人抬著一個暈厥過去的老人往樹下走。
李主任見此蹙起眉頭,跟沈棠說了聲抱歉,過去看了看情況。
閉著眼睛的老人頭發發白,衣著樸素,蒼老狼狽,看著就不像是生長在附近的村民。
何況開墾山林、種植稻穀本來就是累活,一般人不會被安排到這個活,除非是得罪人了,沈棠很快就猜到了這些人的身份。
李主任看老人進氣少出氣多,忍不住歎息,五月的天氣有些炎熱,但此刻還沒到六月呢,就這麼累倒,之後的日子也不知道怎麼挨過。
他麵色為難的讓人給老人喂了一點水,又掐了掐他人中穴,見人沒醒,頓時糾結起來。
旁邊另一位中年男人懇求道:“李主任,能不能麻煩你送我爸去醫院,他身體已經支撐不住了,剩下的活我來做,就算不吃不喝我也會做完!”
李主任糾結的便是這個事:“這事你得跟肖毅說啊。”
他是農場的技術人員,不管這些下放的人啊。
中年男人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李主任,求求你幫我們說說情,我爸身體真支撐不住了,隻要休息兩三天,拿點藥就行,我保證不會耽誤活的。”
這年頭誰也不敢和下放的人扯上關係。
那肖毅還是個眼睛容不得沙子的人,這人多眼雜的,他哪裡敢跟他開口幫這些下放的人說話。
他含糊道:“你讓你爸在這裡休息一下吧,肖毅那邊找不到人,我身上也還有事,等會遇見了我再跟他提一提。”
中年男人握緊拳頭,棕黑的臉似壓抑著崩潰的情緒,通紅的眼睛落下一滴滴眼淚,卻還是哽咽著道:“謝謝李主任。”
李主任見此,輕歎一聲,帶著人走了。
沈棠問起那兩人的情況。
李主任也沒瞞她:“可憐人啊,那位老人姓秦,兒子叫秦望。兩人以前可是京都的教授和老師,聽說被自己的學生舉報了,他兒子怕他爸年紀太大,硬是和妻子離了婚,和孩子登報斷了關係,跟著那位老教授下放到了農場。”
“今年夏天天氣炎熱,怕是難挨了,偏那肖毅性子耿直,該照顧的也不多照顧點。”
下放的人裡,十有八九都是被冤枉的,李主任工作時常接觸,心裡感觸頗深。
沈棠:“李主任好像有些怕肖場主?”
李主任頓時炸毛:“我怕他?我怕個屁!我就是不想和他多計較罷了。”
“你放心,肖毅不是什麼壞人,肯定會給他們休息一天,但再多的就沒有了,誰讓這對父子倒黴,被上頭盯上了。”
他說的含糊,沈棠也不是傻子,一個老教授怎麼會被盯上,除非是舉報他的人攀上了更大的樹。
“說不定將來熬一熬能恢複職位。”
李主任隻當她可憐那對父子,隨口說:“下放的人跟坐牢的人可不一樣,坐牢的都有期限,下放的都是得罪了人,要想回去,除非上頭沒人盯著了。”
正說著,迎麵走來幾個男人。
為首的那位生的威猛高大,臉上還有被炸傷的恐怖傷疤,氣勢洶洶的,看著就令人害怕。
李主任也是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他身高和沈棠差不多,此刻都要抬頭看人。
肖毅瞅了他們幾個人一眼,淡淡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李主任輕咳了聲:“那不是咱們做出來的化肥飼料有剩餘嗎,我讓這位沈同誌幫忙寫一篇宣傳稿,幫咱們宣傳宣傳。”
肖毅皺眉:“勁搞些胡裡八哨的。”
李主任頓時不樂意了:“要不是你長的凶,我至於要自己出麵談合同還談不攏嗎?真是的!”
肖毅想起上次的事,沉默了片刻,把到嘴邊的話都壓了下去。
李主任又跟他提了提剛剛老人暈倒的事。
見他走了,衝沈棠得意的笑了笑:“他這人就是這樣,沒理就不說話了,走吧,我們豬廠今天殺豬,正好吃午飯。”
農場研究所的食堂不大,但是肉管夠。
沈棠吃完之後,李主任還讓她裝了一碗肉回去。
為了讓沈棠儘心把他們的飼料宣傳出去,他親自把人送回了家屬院。
自行車騎到一半,沈棠問道:“你們農場可以寄東西過去給下放的人嗎?”
李主任:“可以啊,不過沒人會和下放的人扯上乾係,要是被查出來,那可就真吃不了兜著走了。”
回了家,沈棠把資料整理出來,在把故事大綱磨出來。
一直到晚上,她才將開頭寫了出來。
賀旭回來的時候順便把小賀執也撈了回來。
看到沈棠中午帶回來的肉,炒了兩個青菜搭配著吃。
睡覺的時候,他看沈棠心事重重,幫她擦好頭發,輕聲問:“怎麼了?”
沈棠想了想,把自己在農場看到的說了出來:“我倒不是可憐人,就是想結交一份善緣,你也知道,這些人極可能會平反回京。”
要說可憐,她確實有些可憐那位老人。
但更多的,也是覺得自己有能力救一救,那就應該救一救,結下這份善緣。
如今她父母已經高升回京,十年革命也即將結束,京都那邊時局已經被攪渾。
沈棠覺得就算一開始有人盯著那位教授,現在也差不多自顧不暇。
況且她可以從海市匿名寄包裹給那些教授,不需要表露身份,京都那邊的人哪裡查得到海市的狀況。
她看肖毅這人不像是個會層層刮走包裹東西的人,東西要是寄過去,就算其他人會拿一些,那兩位老人也應該能收到一半。
與她而言,真是順手而為的事。
賀旭輕笑:“那就去做吧,我支持你。”
沈棠揚起小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