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湛有些失望,嘟囔著道:“這鄂州人當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連江右蘇郎都不認得。”
蘇允自是不在意,打量起來這九江樓的布局。
九江樓是前酒樓後青樓的布局,這種布局是比較有趣的。
正兒八經請吃飯的不會到這裡來,但不想正經吃飯的卻是一定會來這裡,這樣就算是家裡老婆知道了,也隻需說就是在前麵酒樓吃飯即可。
至於為什麼不去正兒八經的酒樓吃飯,那將責任推給請吃飯的人就是了:這是彆人請客,還由得我挑選地方麼?我可沒有去後麵,就在前麵吃飯喝酒而已。
這話一出,老婆也隻能閉嘴了。
但若是那種純粹的青樓,你若是去了,就算是你再怎麼解釋,也是沒有用的。
——老鼠入了米缸,就光看著?
沒人信,知道麼。
蘇允點點頭,這九江樓老板倒是個人才,這樣的心理都讓他給拿捏了。
蘇允招來小二問了問菜價,發現這酒菜價格比臨江樓至少要貴上一倍!
果然夜店的酒比清吧要貴上許多,這個道理到宋朝也是不會改變的。
不過這九江樓的裝飾之奢華,可謂是不計成本,收這麼些錢倒是合理。
價錢雖貴,但蘇允周湛也不是缺錢的人,他們出來得急,還來不及吃飯,早就饑腸轆轆,趕緊點了東西吃,東西倒還是不錯的。
稍微填飽肚子,周湛指了指後麵道:“咱們去後麵吧。”
蘇允笑著點點頭,周湛趕緊招來小二,小二帶著三人又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
過了這條長廊,前麵的喧鬨一下子便消失了,仿佛進入了重重幽靜的園林之中。
小二在這裡止了步,往裡麵喚道:“裡麵的小娘子,有客人到。”
裡麵推開門來,一個容貌嬌麗、體態輕盈的少女開門出來。
這少女神情從容閒適,其容貌不知比起外麵的歌妓不知勝上多少。
阿回在外麵尚且能夠保持鎮定,但進了這裡,看到這個女子,竟是準準的呆了半晌,身子都酥麻了。
少年見到蘇允,眼睛頓時一亮,喜道:“這位公子,還有這位……官人,請跟奴家進來吧。”
周湛頓時撮起了牙花子:好家夥,長得好看的就是公子,咱這樣的隻能是官人了。
阿回:我不是個人麼?
這小侍女帶著三人進宅邸,隻見裡麵居處皆堂宇寬靜,各有三四廳事,前後多植花卉,或有怪石盆池,左經右史,小室垂簾,茵榻帷幌之類。
經過一間屋子,堂上掛一幅名人山水,香幾上博山古銅爐,燒著龍涎香餅,兩旁書桌,擺設些古玩,壁上貼許多詩稿。
風雅,的確是十分風雅!
蘇允早聽說宋人會玩,沒想到竟是會玩到這種地步。
不過這宅邸大約是很大,途中有女子引著男子往來,這些男子大約便是讀書人,因為都帶著頭巾呢。
再往裡麵走去,有絲竹之聲若隱若現,與外麵的樂曲不同,外麵的樂曲嘈雜,而這裡的樂曲卻是令人心下幽靜。
蘇允四處觀賞這裡的布局,連連點頭,果然不愧是江陵府首屈一指的銷金窟,進來這裡,愉悅豈止是身體,還有心靈啊。
蘇允一回頭,卻見周湛有些束手束腳,不由得愕然,低聲道:“周兄,你不會是第一次來吧?”
周湛聞言急道:“什麼叫我第一次來,我可是這裡的常客!”
蘇允斜睨著看他,周湛頓時繃不住了,不好意思道:“我之前來都是在外麵玩,這裡麵我實在玩不了,這裡麵太高雅。
這裡麵的花魁,絲竹管弦、豔歌妙舞,鹹精其能隻是基礎,她們多能文詞,善談吐,所談的都是經史詩詞、琴棋書畫,這些我不會啊!
當然,她們亦能平衡人物,應對有度,但我可以感覺到她們是在應付我,總是難免有些令我自慚形穢,我來了一次之後便不來了。”
蘇允笑道:“那你又願意跟我來?”
周湛笑道:“有你在,我不用說話,跟你在一起,她們自然而然便會認為我也是風雅之人了,嘿嘿。”
蘇允笑了笑,此時進入一個大堂之內,絲竹之聲便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一進入大堂之內,蘇允倒是有些驚詫,原本以為這裡都是一對一服務,沒想到竟是還有這麼一個大堂。
這大堂頗大,但裡麵竟是坐了滿滿的人,至少也是有幾十上百人,但隻聞絲竹之聲,不聞人聲。
堂中有一高台,高台上有一女子撫琴,抬眼看去,二樓之上有許多女子各抱各異的樂器伴奏。
蘇允剛剛踏入,台上女子忽而開口唱道:“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
其嗓音清脆,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盤一般,一下子沁人心脾。
蘇允頓時心神一清,怪不得這一堂客人,竟是一點聲音也沒有,都安靜地聽著,果然是十分高雅呢。
蘇允在後麵空的桌位上坐下,一邊聽著台上女子唱曲,一邊看著樓裡的環境。
這樓比之外麵的酒樓要素雅許多,但其奢華卻在不起眼之處,其桌椅一看便是高檔木材製作,那些垂簾之類,亦是高檔布料所製,桌上的茶盤果盤之類,大約都是名窯出品。
而這裡的人物亦是出眾,台上的女子自不必多說,容貌比之引路少女還要嬌麗上許多,就連二樓上操弄各式樂器的女子,亦是容顏清麗,不同凡俗。
而台下客人大多都是讀書人,而那些看著不是讀書人的,要麼一看是官人,要麼一看便是腰纏萬貫的豪商富賈。
怪不得周湛進來一次便不再進來了,著實是這裡過於高雅了。
帶他們進來的少女輕聲細語在蘇允的耳邊介紹了一下有什麼吃食,蘇允隨意點了幾樣,不一會吃食便上來了。
蘇允一邊吃喝,一邊聽著曲子,的確是悠閒自得。
台上曲罷,台下有鼓掌聲叫好聲,但比起外麵的放浪形骸卻是要好上很多。
周湛低聲笑道:“現在還早,這些人還端著呢,等喝多了,跟外麵的人也沒有什麼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