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本雅奈猜測的沒錯,那些從嘴巴裡伸出來如同蛇一般的東西就是連接它們四具身體的橋梁,是神經一樣的存在。它最開始隻寄生在一個人的身上,慢慢等待時機成熟壯大,然後將宿主最親近的朋友也轉成它的一部分。
然後它擁有了兩個身體。
它不需要人類的食物,但人類的身體需要養分,所以它理所當然地住進了醫院,假借厭食症的名義讓醫院每天給它打營養液,好維持身體的機能。
於是它又在醫院吸納了兩具自己看得過去的軀殼,最終組成了現在所見的、一個四位一體的軀殼。
但還不夠完美。
如果能擁有那個女孩的軀殼……那麼即便是讓它舍棄掉這四具辛苦得來的也沒有所謂……
好想要得到她——
它停住腳步,四雙沒有瞳孔的眼白打量著擋在門前的家夥,表情似乎有些疑惑。
白衣少年站前方,詭譎的霧氣在他周身翻湧,蔓延至整個走廊。
他神色不善,警惕地看著它,沉聲警告道:“離這裡遠點。”
它當然能感應到,麵前的人…準確來說,麵前的家夥是和它相似的存在。
原來那女孩已經被彆的東西先盯上了……
然而它們這樣的東西,隻要一旦盯上某個心水的獵物,就會像水蛭貼上新鮮的血肉一樣死死黏住不撒手,更何況麵前這家夥的氣息純淨得不像話,這樣的氣息它幾乎隻在新生兒身上見過…完全不足為懼。
它總會把一切障礙都掃清的。
所以它並沒有把白衣少年的話放在眼裡,在它們這樣的怪物的世界裡,實力為尊,弱者就活該被強者剝削。
隻要殺了他,那個女孩毫無疑問就是它的了……
“好想要…真的好想要…給我吧…把她、把她給我吧!”
它的觸須在空中舞動著,眼裡閃過瘋狂又興奮的光芒。
完全沒辦法溝通的怪物……
白衣少年斂去眼底的暗光,隨後手中就出現了一把美工刀,倒不是對美工刀有什麼特殊情結,隻是用起來感覺更順手而已。
刀節發出‘嘎嘎嘎’的聲響,在這個寂靜的走廊裡顯得陰森駭人。
“那你就去死吧,怪物。”
“嘎嘎嘎——”
它發出滲人的怪笑,那些如同蛔蟲般惡心的觸須猛地伸長,率先發動了對他的攻擊,它想要勒死他。它有很多種能夠快速弄死他的方式,可它偏偏選擇了效率最低的一種,用那些觸須勒死他,讓他緩慢地在痛苦死去…
可白衣少年手起刀落,毫不猶豫地將連接它軀殼的橋梁切斷,一具身體應聲倒下,然後迅速地枯萎了無生氣。
然後是第二具……
怪物駭然,他知道它的弱點!
剛才還存著惡心戲耍獵物的想法蕩然無存,憤怒讓它臉上的表情越發地扭曲,在白衣少年閃神的瞬間,觸須上鋒利的尖刀刺出,白衣少年有點躲閃不及,沒有完全霧化的身體結結實實地挨了幾刀。
瞬間發出了痛苦的悶哼。
雖然不太熟練,但他還是憑借和白霧融為一體的優勢,在濃鬱得伸手不見五指的霧氣中,迅速將它剩餘的軀殼切斷連結。
失去活動軀殼的怪物瞬間淪為刀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但它還是充滿惡意地盯著麵前的白衣少年,它說:“哈哈哈,我說我是怪物,那你是什麼?”
“……”
少年鮮紅的嘴唇緊抿著,不發一言地用美工刀將它最後一具軀殼的心臟刺穿。
四具沒有生氣的屍體像是枯萎的植物,片刻就變得枯瘦如柴,好像幾垛廢棄的木柴疊在一起。濃霧漸漸散去,白衣少年的身形似乎也隨著這霧氣的消散而變得越發地透明、不可捉摸。
病房的門不知何時被悄然打開了一條縫隙。
太年輕了!到底是太年輕了!
沒有底蘊!也不會思考怪物的險惡用心!像它們這樣的存在,怎麼可能不會給自己留一個後手?!
它的本體根本沒有存放在宿主的心臟處,而是躲在宿主的胃部內。
趁少年盯著那四具垃圾的瞬間,它的本體已經悄然脫離宿主,本體是一團纏繞成一個圓球狀的蟲體,依靠著伸出來的觸須擺動而前行,借著剩餘的霧氣偷偷溜進病房。
它能聞見女孩的氣息就在裡麵,少了那四具軀殼又如何?
隻要它能夠掌握女孩那具美好的軀殼……一切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哢滋——”
利刃刺穿皮肉的瞬間,濃稠的黑色液體噴湧而出,發出一陣難以言喻的腐爛惡臭。
它沒有人類的眼睛,但感官所感知到的是一個黑發少年,唇紅齒白,臉容瑰麗跟外麵的少年如出一轍,隻是氣質截然不同,身上的惡意已經濃鬱的能夠凝結成黑氣,不斷地朝外擴張。隻一眼,就能感到迎麵而來的壓力,壓得它幾乎喘不過氣來。
如果它有人類的呼吸器官的話……
原來不是一個,是兩個怪物嗎?
而裡麵的這個,等級和實力都遠在它之外,是因為實力太強悍了所以它從一開始完全沒有探查到對方的緣故嗎…早知道就應該再多謀劃…
“對不……啊!!!”
它預備求饒的聲音被迫中斷,少年乾脆利落將插在它身上的水果刀拔起,然後一刀又一刀,直到麵前這團東西徹底化成一灘黑水才罷手。
“嘖,臟死了。”
他語氣帶著淡淡的嫌棄,然後隨手將水果刀扔進了垃圾桶。
再次抬眸看向門口處,白衣少年冷清淺淡的身影出現在那裡,黑色的粘液將他雪白的上衣染成暗色,黑色的碎發下,那雙黑眸的光芒明明滅滅,隨後歸於死寂。
黑衣饒有興致地欣賞著自己的宿敵這種完全稱得上是灰頭土臉的樣子,心情大好。
鮮紅的嘴唇悄然勾起弧度,殘忍地擊潰他最後一道防線。
他說:“歡迎來到怪物的世界。”
白衣少年沒有說話,隻是盯著床上酣睡真香的少女。她全然不知道剛才的一切危險,也不知道自己身邊隱藏著的更大的危險,正在伺機而動隨時隨地準備將她拖進深淵。
……隻為了報複他。
“不感謝我嗎?如果不是我的話,她早就變成怪物的傀儡了…你做事不乾不淨,拿什麼跟我鬥?想殺了我嗎?你還差的太遠了…光是對付剛才那種垃圾,你的力量就差不多用完了吧…還能出現在這裡大概也就是你拚命地吊著那口氣吧…真可憐…”
他略帶遺憾地說著,頑劣的雙眸微眯,然後伸出手。他的手指變得細長,尖銳的黑色指甲輕輕劃過少女白皙嬌嫩的皮膚,仿佛下一秒就會化作利刃將她的皮膚劃穿。
“要我幫你叫醒她嗎?然後…再告訴她,她心愛的‘深田龍介’已經變成了一個…可怕的怪物…你想這樣做嗎?”
白衣的拳頭悄然握緊,“你要怎麼樣才肯放過冬花?她是無辜的…她不該卷入這一切……”
“沒有人是無辜的。”
他卻冷聲道,隨後又惡意滿滿地開口,
“放過她的話…不如你在我麵前再死個百來次,或許我會考慮一下?”
“……”
這是完全沒有交涉的餘地了。
白衣也不廢話,漆黑的瞳孔瞬間散開,褪色成一片純白,揮舞著手中的美工刀就往黑衣麵前衝,打算和對方同歸於儘。結果就是在半米之外的距離就消散成一片輕飄飄的霧氣。
“嘖嘖,都說了,你還遠著呢……”
深田龍介已經在那次的集體自殺事件中宣布死亡,現在的白衣少年是和他如出一轍的存在,本源相同,理論上白衣也很強。
但他拒絕了自己的本源,不肯承認自己早就成為了跟他一樣的存在,所以隻能淪為自我厭棄的廢物。
活該。
“真可憐啊……”
黑色的指尖戳了戳少女的臉頰。
太陽此時越過了地平線,散發出橘紅一般火燒的光輝,斜斜地投入窗戶,恰巧落在她的睫毛上。
撲棱撲棱地動了兩下,霧灰色的雙眸裹挾著朦朧的水汽和睡意,似乎還搞不太清楚狀況。
她睜眼的一瞬間,少年幾乎是本能地將自己的黑色指甲藏了回去。
…我好像做了個夢。
夢裡好像出現了兩個龍介,一黑一白互扯頭花,然後還有一個龍介有著黑色的長指甲,好像恐怖片一樣。
等下,剛才臉頰是不是有東西真的在戳我?!
我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起來,睡意全無,然後抓起龍介的手,反複觀摩。
少年的手白皙修長,淡粉色的指甲蓋整齊乾淨,有點長但也不算太長,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手是很好看的手。
也沒有黑色的恐怖長指甲……
我頓時鬆了一口氣,“嚇死了,剛我還以為龍介你長出黑色的長指甲,就像貞子那種……”
“……”
才不像貞子那種東西……
“不過,龍介,是時候該剪指甲了哦!”
見他沉著臉不說話,我便開始科普起來,“指甲要是留太長的話,很容易藏汙納垢,會很臟哦,而且手又是經常和食物接觸比較多的部位,都說病從口入……”
天亮了,鳥兒又開始吱吱喳喳地吵起來了。
很煩。
要不還是早點捏死算了。
在少女看不見的位置,另一隻手的黑色指甲悄然長出,正躍躍欲試著準備品嘗她的鮮血。
我全然沒有察覺這些隱秘的危機,餘光不經意地一瞥就看見桌子上放著的物理試卷。
糟糕!昨天寫著寫著睡過去了……
隻是,為什麼這張試卷……
我的聲音頓住,然後不敢置信地抄起物理試卷,上麵的題目已經寫好,甚至貼心地附上了解題思路供我參考。
“天啊!我的物理試卷!龍介你居然幫我全部寫完了嗎?!太愛你了!!!”
“……”
算了。
再留一段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