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春天知道》
文明開夜合
晉江文學獨家發表
2024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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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天亮後,你我就將淪為戴罪之身
我也絕不逃遁
——祝梨《水母夜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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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檎高燒消退,昏睡整天,黃昏時分才知道,孟鏡年提前回國了。
天旋地轉地爬起來,匆匆洗漱,抓件外套,邊穿邊往外跑。
到一樓才發現外頭在下雨,不過六點半,天已經黑透。
她打上車,坐在黑沉湖底一般的汽車後座,聽見雨打車窗,回想當時站在陽台上以目光送彆孟鏡年的心情。
下了車,從小區大門跑上樓,一身淋濕,跑得一頭熱汗,實在狼狽,抽紙巾潦草擦一擦頭發與麵頰,深吸一口氣,便迫不及待抬手敲門。
門“噠”的一聲打開,澄黃光線裡探出個女孩,高馬尾,校服裙,嘴裡咬顆脆生蘋果。
“姐,你回來了。”
女孩是林檎堂妹,十歲,讀小學四年級,從母親的姓氏,名叫孟落笛,取自古詩“玉笛誰家聽落梅”,按照發音,英文名直接喚作lody。
林檎點頭,下意識往屋內看去,玄關阻隔,不見裡頭情形。她低頭換鞋,若無其事:“笛笛,我是不是回來晚了?”
“沒晚。小舅還沒到呢,堵路上了。”
林檎靸著拖鞋進屋,嬸嬸孟纓年正坐在沙發上打電話,目光投來一眼,關切道:“一一,趕緊把濕衣服換了,彆搞感冒。”
一一是林檎小名,因為她生在一月一日。
林檎點頭,拐個彎到走廊,身後傳來孟纓年繼續講電話的聲音:“還有多久到?”
意識到電話的另一端是誰,林檎屏息一瞬。
林檎換身衣服,去臥室隔壁洗手間洗了一把臉,取毛巾包住被雨霧淋得半乾不濕的頭發,盯住鏡子裡那張臉。
素淨蒼白,瞳仁黑沉,自然狀態下,眼珠位置微微靠上,露出一線下眼白,因此不笑便顯得有點凶相,可上嘴唇卻是標準狀花瓣唇,非常矛盾的特征,孟落笛總結,又甜又鹽,像奶茶上的鹹芝士。
人人都誇她漂亮得不得了,她左右不知道,鬼氣森森的,漂亮在哪裡。或許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易接近的東西,反倒讓人趨之如騖——她不怎麼喜歡笑,鮮少會在她臉上出現討好世俗的表情。
回到客廳時,林檎已收拾妥帖,白t恤,牛仔外套,長馬尾,以及和孟落笛一式一樣的大光明。
她個子有一米六八,長得漂亮,有辨識度,也上鏡,機緣巧合又順理成章地做了半吊子的平麵模特。
平常裝束不這樣,主打隨心所欲,叔叔嬸嬸是開明家長,並不乾涉,但她有寄人籬下的自覺,凡是回家,總是打扮得規規矩矩,符合她連續兩年年級第一的好學生身份。
果真嬸嬸孟纓年望過來的目光裡,多了兩分讚許。
林檎去廚房同正在燒菜的叔叔林正均打聲招呼,到沙發那裡乖乖坐下。
她念大學以後便不住在叔叔嬸嬸家裡了,隻有空的時候過來吃飯,距離上次見麵也有兩周有餘。
聽完近況彙報,孟纓年滿意點頭,不免把矛頭對向一旁玩手機的女兒:“孟落笛,我知道我話說多了你嫌煩。我不是反對你發展興趣愛好,隻要你能像你姐姐一樣做到學習愛好兩不耽誤……”
林檎懂得“彆人家的小孩”有多招嫌,好在孟落笛心大,也喜歡她這個姐姐,沒拿這種事同她慪過氣。
廚房門這時被推開,穿圍裙的叔叔林正均探頭,“麥樂迪,可樂沒了,去幫我買一罐……”
孟落笛不知是不是在同誰聊天,“嗯”了一聲,有點不情願,屁股像叫膠水黏住了起不來。
孟纓年:“五分鐘的事,你快去快回。”
林檎立即站起身:“我去吧嬸嬸,正好我也要去超市買點東西。”
孟落笛抬頭甜甜一笑:“謝謝姐!”
林檎走到玄關換鞋,孟纓年叮囑她把傘帶上,她應了一聲,從傘桶裡抽出一把折疊傘,轉念一想,又換成一把更大的黑色長柄傘。
雨比方才小了些,時節三月初,空氣濕冷,潮氣撲麵。
林檎快步走到小區門口,不住張望門口車輛。
未登記車輛不能進入小區,一般都在門口路邊靠邊停泊。
對麵五十米就有一家超市,林檎跑過濕漉路麵,拉開超市門口冷飲櫃,拿出一罐可樂。特意檢查,是正常版本——出門前林正均強調,不能買無糖,不然做不成可樂雞翅。
林檎結賬時都在盯著小區門口,生怕晃眼錯過,出示二維碼付款成功,把易拉罐塞進寬敞外套口袋,又急匆匆跑回對麵。
撐著傘,不自覺來回踱步,心裡焦急。
她無意識一次次點亮手機屏幕,時間已過去快十分鐘,再等恐怕回去嬸嬸要追問,隻能作罷。
走到門口閘機,最後一次不甘心回頭。
一輛車停在路邊,車門正被打開,雨夜晦暗,那下車的身影不比一幀二十年前的舊照片清晰,林檎卻頓時心臟空懸,呼吸一下就失去正常節奏。
那人反手輕摔上門,拉一拉黑色衝鋒外套,斜背一隻黑色雙肩包,就這樣冒雨朝門口走來。
她記得他的習慣,若非大暴雨,輕易不願打傘。
林檎躲在傘麵的陰影下凝望,將有一年沒見,他容貌變化不大,或許頭腦太聰明,在德國讀博也能免於摧殘,還是那樣清雋的眉眼,看著他總讓她想到風煙俱淨幾個字。
孟鏡年腳步一頓,似有所覺地抬頭,驟然望來。
林檎一驚,意識到自己被發現,見到他隻顧失神,第一句招呼都忘了醞釀,以至於一下僵在那裡。
孟鏡年露出微笑:“一一?”
林檎失語,訥了一瞬,才極不情願開口:“……小舅。”
林檎八歲時父母去世,此後同叔叔嬸嬸一同生活。
孟鏡年是嬸嬸孟纓年的親弟弟,堂妹孟落笛的親舅舅,於是,她也隻能隨孟落笛稱呼他,小舅。
孟鏡年步伐比方才快了兩分,一邊朝她走來,一邊微笑問道:“不會是出來接我?”
“……出來買東西。看到車上有個人像你,就等了一下。”
林檎目光垂落下去,靠得太近,她是不敢再打量的。
她從口袋裡掏出門禁卡,轉身刷卡,門彈開,她撐傘先進,抬手擋住紅外感應處,叫閘門長開,傘往旁邊一讓,等孟鏡年進來。
孟鏡年隨意說聲謝,穿過閘門走到她身旁。
她屏息一瞬,還是嗅到他身上氣息,乾乾淨淨,流風漱雪。
轉過身,故作自然地高撐雨傘,向著孟鏡年斜去,“……沒帶傘?”對孟鏡年的稱呼,一貫能省則省。
孟鏡年搖頭說“不用”,林檎卻固執不收回,反倒再斜兩分。
孟鏡年隻好笑著伸手。
讓晚輩,且還是女孩為他打傘,不是他的作風。
林檎料算到了孟鏡年的反應,因此欣然把傘移交。
孟鏡年手指握住傘柄,朝林檎傾斜,兩人同在傘下,離得不遠也不近。
不知道為什麼三月還有落葉,濕敗在一地雨水裡,踩上去軟塌塌的。
樹梢上雨滴砸落在雨傘布上,劈啪作響,林檎卻覺得自己的世界一下就變得安靜起來。
“你是不是有一年多沒回來了……小舅。”斟酌後還是加上了稱呼,因為她判斷不了自己的語氣,是不是真有自己以為的那樣平靜。
孟鏡年笑著“嗯”了一聲,“春節本來打算回來,趕論文沒抽出時間。我記得麥樂迪說寒假要跟你一起去漢堡,怎麼沒去?”
林檎不好出賣孟落笛,因為小姑娘談了一個小男友,寒假那陣每天都要想方設法見麵,哪怕隻五分鐘,這樣如膠似漆,讓她遠赴德國,豈不是要她的命。
而且嬸嬸不放心,怕兩個女孩子,其中一個還是未成年,單獨出門遇上什麼危險。
一旦孟落笛不去,她也就師出無名了。畢竟,孟鏡年並不真正是她的舅舅。
林檎悶聲說:“小孩子,有點三分鐘熱度。”
孟鏡年淡笑著,有點深以為然的意思:“確實。”
安靜一瞬。
孟鏡年轉頭看她一眼:“一一,你今年是不是念大三了?”關懷晚輩的溫和口吻。
“沒有,大二下。”
“哦,我去德國不到兩年。”
“嗯。不到。”
林檎手機a裡有準確記載,他離開南城,被選派去德國馬克斯·普朗克氣象研究所,參與南城大學的csc博士研究生聯合培養項目,距今578天。
“……直接從機場過來的麼?”林檎往他那邊看去一眼,目光沒落到他臉上就收了回來。
“先去酒店辦了入住。”
“……你要住在酒店?”
“暫時。房子找好了就搬過去。”
“可以先住在嬸嬸家。”
“東西多,還是不大方便。”
“嬸嬸好像沒去機場接機。”
“她和姐夫要去,我沒讓。”
“……我其實剛剛才知道你回來了。”不然一定會帶上孟落笛一塊兒去接機。
“我在群裡發了消息。”孟鏡年聲音裡有溫和的笑意,“不過好像是沒看見你回複。”
“在睡覺,手機靜音了。”
“熬夜了?”
說話的時候,孟鏡年把目光轉過來看了一眼,好似要看看她是不是睡眠不足。
“……沒。”林檎不自在地搖了搖頭,把話題再轉回到他身上,“不是說下周回來麼,怎麼提前了?”
“院裡重新定了時間,3月17號預答辯。”
“那什麼時候正式答辯?”
“五月。”
林檎頓了一瞬,才又開口,把忐忑藏在毫無波瀾的語氣裡:“畢業了還出去麼?”
“估計不出去了。江院長發了話,讓我應聘院裡的專職科研。”
“我聽說叔叔說,你不是要留校任教?”
“得先乾幾年專職科研積累經驗才能做助理教授,如果不出意外,流程是這樣。”
“能有什麼意外?”
“嗯。沒做出研究成果之類。”
“你不會的。”
孟鏡年笑了一聲,“我自己都沒這麼有自信。”
他們兩人隻差8歲,孟鏡年雖然名義上是長輩,但從來沒拿過長輩的架子。
欣喜兼有難過的情緒,像雨中薄霧一般,淡淡地泛上來。
欣喜在於,還好,隻要她擺正位置,孟鏡年還會是那個基本和她無話不談的大朋友。
難過也在於此。此生,她與孟鏡年的關係,也就隻是這樣了。
沒聊幾句,就已走到樓下,林檎恍然回神。
大廳燈光柔和,都叫她覺得刺眼。
她不悅地皺皺眉。這段距離怎麼這樣短。
邁上台階,孟鏡年等林檎從傘底走出去,收傘。這長柄傘很重,不是自動的,收起撐開都不大靈活,孟鏡年手指稍頓,略作用力才收了起來。
林檎望一眼他的手,修長蒼白,像折扇的玉質扇骨。
林檎刷卡開門,先一步進去,掌住厚重的玻璃門扇,孟鏡年將傘抖了抖,這才走進門。
一樓電梯門口排了其他住戶,一大家子人,還牽了一條威風凜凜的金毛。林檎和孟鏡年後進去,空間就顯得擠了。
兩人並肩而立,就站在靠門位置,林檎不自在,她是乘電梯總習慣靠著廂轎四壁的那種人。
忽略這種感受,林檎伸手去按18層的按鈕。
沒曾想孟鏡年同時伸手。
兩隻手一上一下,懸空停滯,孟鏡年收回去,笑說:“你按。”
林檎撳下按鈕,飛速地把手揣回外套口袋裡,捏住了冰涼的可樂罐。
許是屋裡的人聽見了說話聲,林檎和孟鏡年還沒走到門口,門就被打開了。
“小舅!”
孟落笛不顧腳上穿著室內拖鞋,兩步跑過來,伸手要去幫忙接孟鏡年背上的背包,孟鏡年稍側身搖頭笑說不用,包不重。
孟落笛語氣誇張:“小舅你終終終於回來了!”
“等餓了?你們可以先吃的,不用等我。”
孟纓年也站在門口熱情招呼,“路上堵吧?”
“有點。”
孟纓年一手遞過乾淨拖鞋,一手接過孟鏡年手裡的長柄傘,“可巧一一下去買東西,不然你不得淋一身雨。”
孟鏡年笑著點點頭。
廚房裡傳來聲音:“一一,快把可樂拿過來。”
林檎應了一聲,趕緊換鞋走進廚房。
雞翅早就提前煎過了,就等著這罐可樂燜煮,林正均叫大家先上桌,準備開飯。
林正均在南城大學教曆史,他自詡三流教書匠,在科研上沒什麼建樹,這兩年手頭沒課題了,隻專心教教書,帶帶研究生。
相較於在做律師的孟纓年,他工作清閒得多,因此家中事務,多為他在打理。
林檎從小就愛吃叔叔燒的一手好菜,她還記得當年父母的喪事料理停當,叔叔正式地把她接回家,嬸嬸對她說,一一你不是最愛吃你叔叔做的菜嗎,往後就可以吃個夠了。那是父母去世之後她第一次哭出聲。
林正均做飯講究一個雨露均沾,可樂雞翅是孟落笛的最愛,對應的,林檎喜歡的苦瓜釀就必不可缺。
大家洗過手,依次落座,長條餐桌,三位女士坐在一側,兩位男士坐在另一側。
林正均張羅酒水:“喝點什麼,鏡年?冰了清酒,啤酒也有。”
“飛機坐久了有點頭疼,今天先不喝了。”
“那行,喝橙汁,補充維c。”林正均環視一圈,意思是,有沒有其他意見。
大家都沒意見。
因為知識分子濃度偏高,叔叔嬸嬸家裡餐桌氛圍一向和諧,也因此隨意聊一聊,話題就要偏到學術或者工作上去。
林正均問:“江澄不打算跟你一起回國?”
“她明年才畢業。”
“在德國那地方,畢業不容易。”林正均感慨。
孟纓年則更關心弟弟的私人生活:“所以,你倆怎麼說?”
“我們能怎麼說?不都聽父母安排。”
聽見“江澄”這個名字時,林檎就不自覺地停了筷子,抬眼悄悄打量孟鏡年。
在回答嬸嬸這句話時,他臉上笑意很淡,像是此刻微笑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個必須完成的規定動作。
孟纓年和孟鏡年是被收養的。
養父是南城理工大學大氣科學學院的副院長,養母是中院的法官。
至於江澄,是孟鏡年的青梅竹馬。
江父與孟父是南城大學的校友,同門師兄弟,都從事大氣科學的研究,孟鏡年算是子承父業,隻不過為了避嫌,孟父沒叫他考南城理工,而是投在了南城大學,師兄江父的門下。
林檎還記得自己十歲那年,孟鏡年高考結束,錄取通知書收到以後,孟父設宴,請江家吃飯。
那時她隻知道孟鏡年的社交關係裡常有一個叫江澄的女生,而不知道還有這樣一層更幽微的關係。
溫和知禮是孟鏡年公認的標簽,可就在那頓飯後,林檎第一次見到了孟鏡年的另一麵。他在送走客人之後轉頭嗤笑了一聲,那笑不知道是在笑他自己,還是在笑那場幾分裝腔作勢的飯局。
林檎有些吃不下了。
皮膚有種鼓脹刺撓的痛,一般這種痛是發燒的預兆。
不該剛退燒就不打傘雨天裡亂跑。
但她沒有聲張,有一下沒一下地喝著玉米粒甜湯,繼續聽叔叔嬸嬸同孟鏡年閒聊:租房安排、暑期計劃、就業規劃等等……
這樣的家宴裡,她才能裝作對話題感興趣,而正大光明地打量他。
這頓飯還是結束了。
孟纓年打發了孟落笛去幫忙收拾,林檎自發加入。
身上熱度已經起來了,她有點暈暈乎乎,端盤子特意留心,怕失手打碎。家裡有洗碗機,林正均叫她們把盤子摞在水槽裡就行,不必再管了。
孟落笛洗個手,奔出廚房,挨到孟鏡年身邊去要禮物。
孟纓年嗬斥她沒規矩。
孟鏡年笑說:“沒什麼,本來就帶了的。”
孟鏡年提過沙發一旁的雙肩包,從裡頭拿出個包裝過的禮品盒,遞到孟落笛手裡,並囑咐:“你最好單獨拆。”
孟落笛擠擠眼睛,說聲“謝謝小舅”,拿著禮品盒一溜煙地跑回臥室。
孟纓年無奈:“你就寵她吧,學習那個鬼樣子,愁死我了。”
這時,廚房裡的林正均插話:“想開點吧,根據均值回歸原理,兩個985大概率培養不出另一個985。”
“還985,她能考得上大專我就要阿彌陀佛。”
“大不了走國際學校的路。總有辦法。”
林檎坐在另一側沙發上,精神有點渙散。
這時候,忽見一隻手臂伸了過來,孟鏡年傾身,把一個長長扁扁的禮品盒,遞到她麵前。
林檎愣了下,緩緩抬眼。
孟鏡年微笑說:“一一,給你的。”
“……我也有嗎?”
“不然?”
林檎遲緩地接過,“……謝謝小舅。”
“不客氣。”
禮物林檎先沒拆,拿在手裡感覺很輕,也不知道是什麼。她站起身,把東西放回了臥室,出來時去了趟洗手間,拿涼水拍了拍額頭。
再回客廳,孟纓年不在沙發上了,說是想起來冰箱裡還有朋友送的藍莓沒吃,再放就要爛了。
客廳裡便隻剩下了林檎與孟鏡年兩個人。
l型沙發,一人各踞一側。
林檎稱不上有多局促,隱藏情緒於她而言是已入化境的必修課。
“一一。”孟鏡年突然低聲出聲。
林檎抬眼。
他正看著她,燈光下眉目雲空水淨,磊落而關切地:“你是不是生病了?”
林檎一怔,而後豎起食指,輕“噓”一聲。
孟鏡年露出了然的神色,但搖了搖頭,態度分明是不讚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