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桓的字條沒有落款,我想起那時候他每天給我發短信,都會在下麵打上“藍桓上”三個字。
今非昔比,我還是不想為妙。
袁平競崗非常順利,他人緣好,沒有人給他低分。
“恭喜你成為專員。”
我臨走前,由衷祝福。
袁平問:“你還會回來嗎?”
“可能性很低。”
袁平沒有再說,他本也不是話多的人。我忽然間覺得很幸運,認識了一個這麼優秀的人。他現在有車有房,事業也蒸蒸日上。年輕有為,何時我也能這樣?
在摯誠工作的最後一天,晚上十點鐘悄悄退出了所有工作群。這個城市畢竟不屬於我,雖然平時同事會開我玩笑,但我並沒有要好的朋友,特意告訴一聲顯得矯情。
意外的是袁平沒有睡,他發微信給我,“怎麼不在群裡說一聲再見。”
“安靜離開不好嗎?明天坐車回家。”
“什麼時間的車票?我送你。”
袁平不嫌麻煩,我也不再客氣,畢竟能省下不少車費。
我行李箱裝得多是夏天衣物和書籍,那台舊電腦我還留著,本來想找個店賣掉,但正規店都沒有人收。
袁平幫我把東西放在後備箱,讓我坐在前麵副駕。
我小心地問:“你妻子知道不會生氣嗎?”
袁平把臉彆過去,“你坐我後麵我更生氣,整得像你是我老板一樣。”
是哦,公關課老師好像講過。
袁平堅持把我送上火車,他把箱子放到行李架上,“沒有我,你能抬動嗎?”
我不好意思地說:“沒想到這麼重,早知道和大件衣服一起走物流了。”
袁平淺笑白了我一眼,把筆記本放到中鋪,“距離有點小,彆撞了頭。”
“我知道,你快下車吧,火車開到彆的城市,就麻煩了。”
袁平笑我,“放心,昌台是大站。”他在車上找到個男人搭訕,“她下車前,你幫她把行李箱拿下來。”
“我走了。”一番打點後,袁平才放心地離開。
火車發出轟鳴聲,然後緩緩向前。
我坐在火車上深吸口氣,拿出手機刪刪打打,最後隻留下一句。“謝謝你教會我這麼多。”也許還會回來,隻是不知道何年何月。
按照藍桓給的地址,我來到父親的住處,他住的還是簡陋的老樓。
我轉動鑰匙,打開房門。
房間不大,一眼可以看到屋內。裡屋內的人正坐起身子,他手裡還拿著沒抽完的半截煙。
我們一時間相對無言,我從櫃子裡找到雙鞋。
父親終於用沙啞的聲音問道:“回來了?”
“嗯。”我不知是什麼心情,不見的那幾年日思夜想,如今重新回到家中,我卻覺得我們沒有分開多久,他的樣子沒有太多變化,“以後彆替人做擔保了。”
父親不耐煩地看向彆處,“我遲早找到那個人把錢要回來。”
我下意識搖搖頭,然後指了指另一間屋子問道:“我住這?這房子還是租的吧。”
“是租的,你先住著。我這幾年在外也賺了不少錢,打算買個新房子。”父親低著頭,“但是現在沒有工作單位,銀行不給貸款。”
“以前的單位不能回去嗎?”
“傻孩子,你爸五十多歲了,他們不可能當正式工人再招。現在公司裡都是臨時的合同工。”
我心裡一動,“你開個店吧。”
“買房子都沒錢,還開店。”他掐滅手中的煙,不打算跟我講話。
我從行李箱中拿出銀行卡,“我給你拿出來二十萬夠不夠?”新城的房價向來不高,就算有波動,想必也在承受範圍。
父親抬起頭,看著我,“哪來的?”
我講述這些錢的來龍去脈。
“你和他……”
父親沒說完,我接過話說道:“我們再也不會有聯係。”
他沒有多問,而是最後告訴我關於藍桓的事。
“我去他們家問你的下落,他說會查出來你在哪,讓我把鑰匙和地址留給他。他又要了我的聯係方式。”父親說自己從沒見過一個男人心思這麼細,“他怕找到你後,你聯係不上我,把地址問得特彆細,哪條街哪條路都要寫清楚。”
“彆為他惋惜了。我現在不想感情的事。”
回到新城首先要解決溫飽問題。
正巧趕上新城公辦學校招聘教師,我查找到符合條件的崗位,去線下填表報名。後路也有,因為考試時間還早,我暫時在佳芳教育代課。這的英語老師稀缺,還經常嗓子啞請病假。我跟父親看房回家的時候,看到招聘信息,進去後說了自己的想法,校長二話沒說直接答應。
這是雙贏的選擇,我暫時需要一份工作維持生活,他們暑假急需英語教師。
沒想到教書的願望沒在偏遠地區實現,而在新城實現了。
教師招聘考試異常順利,許是在佳芳教育有了實戰經驗,我以同組第一名的成績考入成峰小學,成為英語教師。
某天下班我照常在車站等車,這一片沒有大型企業,除了一所中學和科技公司外,都是些文具店,打印店和小吃部。
漸漸地快五點鐘,公交還沒有來。我望向對麵,在那邊車倒是一趟接著一趟,真想換換。
公交到站,車上已經沒了多餘座位。我握緊拉環,透過玻璃窗欣賞風景。
車子路過司法局時,開得較慢。我看見一對男女並肩走過。那個男人好眼熟……我略微一窒,是藍桓。這麼多年,隻要見到,我還能想起他的身影。他將手臂輕輕搭在女生的身上,摟著她過了馬路。
我怔怔地看著他們離開,右手再抓不住拉環,我依靠在欄杆撐住自己。
“沒有你,我以後也不會喜歡彆人。”猶言在耳,可不如事實來得強烈。
他已經有了另一個女朋友。
“想什麼呢?”
我轉頭尋聲望去,是龐勇,佳芳教育認識的同事,數學教的好。
“沒什麼。”我心情不太好。
“騙誰啊,從你上車,我叫你好幾聲,你都沒反應。”龐勇從車尾走到我這邊,彎腰往窗外看,“什麼讓你這麼出神?”
我不知怎麼解釋,車子正經過新城大學,我指著對麵的大學說道:“思考人生,要是能在這裡教書多好。”
龐勇笑笑,“還挺有上進心的。我最近想考公,你說我一個大男人總跟一群孩子玩,也不是回事啊。”他一路陪我聊天,直到我下車。龐勇說他有私家車,因為油錢太貴,挺長時間沒有開。
下車後,我回看車站。那時我第一次與藍桓見麵就是車站,我以為是緣分,下一站會是幸福,可卻等來了彆離。
我再次清空了他給我發過的短信和電話記錄。至此,我與藍桓的一切關係全部結束,那天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而我也逐漸明白,不會有人一直等你,說得再好聽的承諾,最後都會變成泡沫,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