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笑看著薛寶釵、林黛玉、李紈、惜春等人,繼續說著:「一則我觀賴家的大園子有專定之人修理花木,自然一年好似一年了,也不用臨時忙亂
二則也不致作踐,白辜負了東西
三則老媽媽們也可借此小補,不枉成年家在園中辛苦
四則也可省了這些花兒匠、山子匠並打掃人等的工費。
將此有餘,以補不足,未為不可。」
薛寶釵正在地下看壁上的字畫,聽如此說,便點頭笑道:「善哉!‘三年之內,無饑饉矣。」
林黛玉也是笑說:「這是好主意的,當真是標本兼治,當可得也。」
李紈也是笑道:「好主意!
果然這麼行,太太必是喜歡的。
省錢事小,園子有人打掃,專司其職。
又許他去賣錢,使之以權,動之以利,再無不儘職的了。」
薛寶釵道:「這件事須得妹妹說出來並且帶頭才行。我和林妹妹雖是你的姐姐,有此心思,卻是外人,未必好出口幫襯你一二。
更何況,自家家中也有事情不便多說。
不過,此事還有疑慮。
此刻姑娘們在園裡住著,不能多弄些玩意兒陪襯。
反叫人去監管修理,圖省錢。
這話是斷不好出口和好聽的。
惜春妹妹,年歲還小,幫襯不得。
非得要宮裁嬸嬸出手不可。」
林黛玉忙走過來,摸著探春的臉笑道:「你且張開嘴。
讓你姐姐我瞧瞧你的牙齒舌頭到底是什麼做的?
從早起來到這會子,你說了這些話,一套一個樣。
探春妹妹這一套話說出來,還真就有那麼一回事兒。
隻是我要告訴妹妹一句話,家中碩鼠,若總是啃噬家中財貨,唯恐不利。
探春妹妹你能夠想得到的事情,鳳姐姐其實也想到了,隻是必有個不可辦的原故。
這會子又是因姑娘們住的園子,不好因省錢令人去監管。
你們想想這話,要果真交給人弄錢去的。
那人自然是一枝花也不許掐,一個果子也不許動了。
姑娘們分中自然是不敢講究,天天和小姑娘們就吵不清。
還有姑娘們都是未出閣的姑娘,整日這般作為,恐怕害了自身的名譽。
免得失了大家閨秀的體統和麵子。
探春妹妹,你雖是遠愁近慮,不亢不卑,卻難免不會想到這些事情。
今日姐姐提醒你一下,也就多聽聽。
不過,想來那些人聽了探春妹妹這一番為家的好話,也必要自愧的變好了。」
探春則是笑道:「我可當不得林姐姐你這麼誇,我會虛榮和自滿的。
本來今天早晨早起時就是一肚子氣。
見姐姐們來了,心胸反倒是開闊了些,倒也不似之前那般愁緒。
忽然又想起風姐姐來:素日她是當家的,使出來的性子,本覺著古怪和不理解!
而今自己個兒當家,方才曉得這其中的厲害關係。
家中實務,多了一分不可,少了一分不可,多少適中,卻也不可。
總是有人說閒話,做的不周全。
可苦了我的,我想了這些煩心的事情就更生氣了。
之前不當家時,還覺著自己有那個能耐,而今才曉得自己不過是自作聰明。
誰知真當家了,倒也是成了鳳姐姐的模樣,非得雷厲風行才可。
那些下麵的丫鬟和嬤嬤們避貓鼠
兒似的,在外麵站了半日,瞧著怪可憐的,卻又不得不可。
接著又說了那些話,不說我待他們的好,倒隻能給說一些‘不枉老祖宗待丫鬟奶奶素日的情意了,這一句話,不但讓我沒了氣,反倒是讓我倒懺愧了,便是又得傷起心來。
哀歎自己沒有那個管家的本事兒。
總不能做到萬事的周全。
我也曾細想:我一個女孩兒家,自己還鬨得沒人疼沒人顧的,我那裡還有好處去待人?」
口內說到這裡,不免又流下淚來。
李紈、寶釵、黛玉等人見探春說得言辭懇切。
又想探春的母親趙姨娘,想那趙姨娘素日每生誹謗之心,不得家中眾人的好感。
在王夫人跟前,探春亦為趙姨娘所累。
也都不免流下淚來,都忙勸他:「趁今日清淨,大家商議兩件興利剔弊的事情,也不枉太太委托一場。
又提這沒要緊的事做什麼。」
薛寶釵忙道:「我已是明白妹妹的心意了。妹妹的難處,我也是知道的,隻是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
常人都曉得富貴好,卻不知道這富貴的艱難。
家中的吃穿用度,又有那一樣沒有需要花錢的地方呢?
不過,萬事千頭萬緒,猶如手中拿著一團亂麻的針線,可那針孔隻有那麼一個,卻總得有一個頭啊!
依我來看,妹妹隻需要竟一派人統管這些事情就完了,真可不必讓妹妹們都去做這些事情的。」
探春也是淌眼抹淚地笑道:「雖如此說,也須得回太太和老祖宗一聲兒。
我們這裡搜剔小利,已經不當。
皆因老祖宗是個明白人,我才敢這樣去行
若是糊塗多歪多妒的,我也不肯,倒像是背著老祖宗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豈可不商議一二,就立刻施行呢?」
林黛玉笑道:「這麼著,我今兒過來,也思念老祖宗了,你且隨我去老祖宗那裡一道去請安,告訴一聲兒就能夠了事兒。」
說著探春亦是點頭,家中的幾個姐妹們都去了賈母的屋子問安,告知此事
賈母也是一個明事理的人物,乃是整個榮國府的頂梁柱。
賈母素來善道,非是王夫人那等的假慈悲,真狠心。
待賈母得知了此事之後,也是笑嗬嗬地說著:「此事就按照你所說的去辦吧!這家中的事情,我既然交給你來管,那你就去做,出來什麼事端,老祖宗為你做主,放心大膽的去乾。」
得了賈母的允許和支持,探春心中的陰霾掃去多半,頓時變得晴空起來。
眾人微微一笑,笑道:「老祖宗名爵,那妹妹何不放開手腳去大乾一場呢?」
王夫人坐在旁邊,含笑道:「家中的事情,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有利於家中經濟的事情,你可放手去做,我這裡也是支持的。」
唯獨邢夫人臉色做蠟,甚是不如意和圓滿。